“臣妾见过陛下。”盘朵兰得空多想,当即施礼,还未起家就见男人又走回内殿,竟是一句话都懒得与她多说。毕竟还是不一样了,想当年他们信马由缰,共看落日;又曾并肩作战,出世入死。若不是太后为了诽谤盘氏家属与陛下的干系,将陛下的出身奉告于她,她不会对他避如蛇蝎,更不会闹到现在这个难以挽回的境地。
“夫人?哪位夫人?皇上公然要立后了吗?”盘朵兰脸上并无异色,内心却翻搅着惊涛骇浪。她不是傻瓜,不会猜不透这几个字的含义。皇上怕是故意上人了,且求娶志愿非常激烈,不然不会对着一只鹩哥不断念叨,叫它偶然中学会了这句话。但这也不对,哪有未嫁之女便口称夫人的?
“她爱等就让她等。不拘她一个,今后谁来都一样,不准踏入未央宫半步。”圣元帝渐渐将药粉洒在小猴子伤口上,见它只是吱吱叫喊,不敢转动,因而夸奖道,“你这性子倒是挺刚烈,不错。这是你兄弟,名唤小哥儿,今后你叫大郎,明白吗?”
她摊开掌心,上面竟躺着几粒粟米,引得鹩哥当即飞畴昔啄食,被她悄悄捂住翅膀。
林氏忐忑道,“你给娘说句实话,你爹爹这回真能翻身?就凭一本书?”
“夫人嫁朕,夫人嫁朕,夫人嫁……”前面几句话全被白福洒落一地的金黄谷米堵回肚子里,嘟嘟嘟,嘟嘟嘟,殿外唯余鹩哥当真啄食的声音。
“看来爹爹的书稿已经顺利扫尾了?”徐雅言大喜过望。
陛下明显已对她冷了心,特别在得知当年真·相后,恐怕更不会谅解她的愚笨与轻鄙。她怎能那样蠢?怎能查也不查就坚信不疑?现在他的出身已非罪孽,反而成了天下人赞美的传奇,将来必会流芳千古,被先人所知。
未央宫外,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负手而立,目视远方。她穿戴一件九黎族华服,长及臀部的乌发编织成很多小辫,其间装点着五色宝珠,在橘红落日地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。闻声身后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,她转头回望,暴露一张素净不凡而又豪气勃勃的脸庞,眸光流转,媚·态横生。
“鹩哥?”她挑高眉梢,轻笑道,“忽纳尔还跟之前一样,总喜好把小植物养在身边。”
盘朵兰本就对陛下余情未了,得了族中叮咛便主动行动起来,试图修复二者干系。但环境仿佛比她料想得还糟糕,陛下内心已经有人了,对方究竟是谁?她一面思考一面在殿前盘桓,好久不见陛下传召,这才不甘不肯地拜别。
白福追着鹩哥跑出来,瞥见女子,仓猝施礼,“主子见过盘婕妤。天气不早,婕妤娘娘便先归去吧,陛下现在还在批阅奏折,怕是要忙到月上梢头才不足暇。”
林氏捏着帕子一角,悄悄擦泪,不过一年风景,两鬓就生了很多白发。
“一月两本已经够辛苦了,别再抄了,免得熬坏眼睛。你本年十八,原该论嫁,可咱家这风景,真是……”林氏把银两锁进钱匣,感喟道,“也不知你爹爹如何想的,本来能凭借景郡王,谋一个好差事,最后反倒请辞归家,用心著书。现在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,端赖你一小我撑着。你姐姐远嫁太原,传闻过得也不好,常被夫家嫌弃我们家世寒微,是个拖累。你年纪大了,迟误不起,我内心愁得跟甚么似的,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。”
她仿佛也有所发觉,不由苦笑道,“白总管何必欺诈本宫?本宫虽是长公主麾下,也曾助皇上打过几场苦战,同袍过一段光阴,对他的体味不会比你少。他此时在不在未央宫,你知我知,天知地知,另有这鹩哥也知。”
当然这只是对未央宫以外的人而言,比方面前的白福,对她的态度就并不热络,反倒有几分对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