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元帝连眼睑都未抬,仍然盯着桌上的画作,持续道,“你们猜那行凶之人是谁?”
数落关氏那些话让陛下听去完整无伤风雅,反而不着陈迹地上了一次眼药。想来,今后在陛下内心,镇北侯夫人便是个无私暴虐,虐待继子继女的形象。而陛下此人极其刚强,倘若先入为主地厌憎一小我,旁人说甚么都不会变动,反之亦然。
说不上为甚么,即便未曾会面,她对关素衣却心存极大的厌憎与顾忌,恨不能将她打落灰尘,看着她狼狈不堪,生不如死才好。
在灭四国,同一中原之前,此处曾是世家的天下,连皇族宗亲都比不上世家后辈来得高贵。而圣元帝唯我独尊惯了,自是不喜有人压在头上,正所谓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”,他欲肃除世家,需求体味何为世家。
圣元帝将两幅画平铺在桌面上,缓缓用手掌摩挲压平,刚毅俊美的脸庞不显喜怒。待刘氏说完,他淡淡开口,“前些日子有人来报,说成王世子被人突破脑袋差点送命。朕当时忙于政务并未细查,只着太医令前去诊治。”
白福一面告罪一面把托盘挪远,找了四块镇纸将两幅画别离压平,故意赞几句,却怕马屁拍到马腿上,只得悻悻退至一旁。略压了半晌,将镇纸移开后印痕还在,且文萃楼为来宾筹办的都是劣等宣纸,又薄又黄,想来保存不了多久。圣元帝看了看,终是拿起纸朝甘泉宫走去。
前日里让我多多召母亲入宫的人是谁?陛下,您的一言九鼎呢?但这些诘问,叶蓁却不敢说出口,只得扯着嘴角应是。
说到此处,刘氏已哽咽难言。
叶家母女讷讷难言,羞窘万分,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缓缓翻着《世家录》,叹道,“本来这本书的编撰者也是她的曾曾曾曾曾外祖父,难怪……”似想到甚么,他低低笑开了,表情刹时明朗起来。
那些阔别皇权的书香世家,他筹算拉拢操纵,而盘根错节、权势庞大的官宦世家,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踏脚石,刀下鬼。偏赵陆离看不透他的心机,总以本身天水赵氏的血脉为荣,谈的多了,圣元帝就记下了,即位后有人献上一本《世家录》,他翻到赵姓世家那一页,不免莞尔,却因干系已经冷淡,并未戳破。
叶蓁见陛下笑得古怪,想诘问启事却又不敢开口,正迟疑间,就听他叮咛道,“将《世家录》拿来。”
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,这性子非常轻易奉迎,却也非常轻易失控。他宠嬖你的时候会百依百顺、有求必应,他若厌了你,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。
叶蓁早前与刘氏说过,即便分开了镇北侯府,也不能摆出翻脸不认人的姿势,恰好相反,更要在不经意间透暴露内心的痛苦和不舍,才气博得陛下的顾恤;才气让他明白,她是个重情重义,为糊口所迫的弱女子,需求一个强而有力的庇护。
甘泉宫内,叶蓁屏退摆布,正与母亲刘氏密谈,说到赵陆离鞭打赵望舒那一截,刘氏气得破口痛骂,直说对方负心薄幸、虎毒食子如此。
圣元帝为那“好为人师”的女子正了名,出了气,表情又利落三分,这才指着早已被他压平的两张画稿,问道,“你绣技了得,可否将它们绣成桌屏?”
这话明显是对白福说的,对方领命后敏捷指派一名脚程快的小黄门去未央宫取书,半晌工夫,《世家录》就已翻开在桌面上,赵氏逃奴,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。叶蓁臊得脸颊通红,半晌无语,刘氏却惊叫起来,“赵家骗婚!当年要不是他说本身是天水赵氏嫡支……”认识到上面的话很不铛铛,她立即闭紧嘴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