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,峥嵘是应当对他道一声谢的,毕竟,是他救出她暴室,毕竟,是他护她回揽星殿。但是“多谢”这两个字,盘桓在峥嵘心头,却如何也说不出口。到最后,她还是沉默回身,走进了揽星殿。
也便是在这性子下,东方平对诸家兄弟一视同仁,并以太子身份冷淡或苛待他们。在这些人当中,唯有东方玄手握兵权,本应是东方平最顾忌之人,但东方平待他还是亲厚,全无隔阂,饶是东方玄这般冷酷之人,也对东方平抱了几分尊敬之心。
“叩见太子殿下。”东方玄拱手行了半礼。
“待你班师返来,本王便向父皇上书犒赏全军,亲身出城迎你回京。”
东方玄走进东宫,东方平已在正殿等待,见了他便走下台阶,迎上去说道:“七皇弟,好久不见了!”
东方玄浅茗一口,那暗香的的滋味溢满口舌,叫东方玄缓了脸上的神采:“不错,确切是可贵一见的好茶。”
“皇兄本日叫我来,便是为了品茶么?”东方玄敛起锋芒,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。
不,没有人。
身在帝王之家,在敏感的政治身分下,兄弟之情本就非常冷酷,宣远帝为了回绝他们争位之心,早早便立了嫡子东方平为太子,命多名才学赅博之士为太子师,教诲太子文武德行。在这悉心培养下,养成了东方平识大局辨分寸的度量,若非性子过于仁善,实可成为一国明君。
“臣弟谢过皇兄。”东方玄起家行了一个半礼。
东方玄垂眉喝了口茶,并不答复。但瞧见他的神采,东方平便已了然,不由笑出声来:“你啊你啊,心高气傲了这么些年,终究遇见一个能降得住你的人了。本王还真是猎奇,究竟是甚么样的女子,才会叫你如此倾慕。”
“臣弟先行告别。”东方玄拱手施礼,走出殿门。守门的寺人见了他,连大气都不敢出,仿佛只要收回一点声音,那传闻中嗜杀成性的北静王便冲要过来扼断他的脖子。东方玄瞥见他那唯唯诺诺的神采,不屑地扯嘴一笑,走出永宁宫大门。
“皇兄,手执兵刃,疆场搏斗的人,是我。”东方玄眼中一片残暴,他伸脱手,仿佛现在他的手上便已被鲜红的血液渗入。
这奢糜是用鲜血和骸骨浇筑起来的城墙,他们只瞥见了墙内的承平乱世,却永久都看不见,墙外的尸横遍野……
“疆场之上,刀剑无眼,你要多加谨慎。”东方平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担忧。他即使未曾领兵兵戈,也清楚,疆场上的厮杀,是最残暴无情的。
宣远帝共有十一子,早殇者四人,余下七子,有一人不过是三岁孩童,另六人,别离是脾气温厚的太子东方平,身居权力以外做那清闲安闲之人的三皇子齐王东方鸳,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四皇子端王东方城,手握兵权长年交战在外的七皇子北静王东方玄,霸道且蛮不讲理的十三皇子魏王东方明,年幼聪慧的十七皇子东方杰。
东方平向来如此,每年司造局送来的希奇玩意儿,遇着合适的机遇,他便会赠送旁人。平常对待宫人,他也会常常犒赏,皇宫里都说,在永宁宫当差是最费事费心的,主子驯良脾气好,不消担忧会莫明其妙挨骂挨罚。也是以,长乐宫的宫人高低都对太子忠心耿耿,从无贰心。
“中元节前偶感风寒,便一向反几次复的,不大见好。”东方平笑了一笑,说道,“不碍事的,已经让太医开方剂调度了。”
“殿下晓得姐姐返来,必然非常高兴!”木棉谨慎翼翼拉着峥嵘的手,恐怕弄疼了她。峥嵘向殿里走去,脚步忽的顿住,踌躇了半晌,回眸望向那站在马车旁的东方玄。东方玄脸上带了清清浅浅的笑容,像这初冬的暖阳普通迷蒙,黑眸凝睇着峥嵘,带着无穷眷恋与不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