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背着父亲纳妾也就罢了,此番倒是强抢良家女子,阵仗还闹得这么大,父亲不活力倒怪了,见了面少不得又是一通打。被打迟早是逃不脱的,只是当着很多来宾,面子却有些挂不住。正思考待会儿如何回话,温家老爷派来拿他的人已然到了。
温老爷向来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,一个不顺心,便将这个混账儿子绑过来一顿毒打,打起来不像是经验儿子,倒像是打杀仇敌普通。常常气到极处时,曾想过将他打死了事,但家中还希冀这个孽障在老母膝下承欢,怕为此伤了老母的心。便是夫人,若地下有知,只怕也要见怪本身,乃至于忍到现在。
因为宗子凤台远在京中,他在夫人过世后,一向心伤难平,自此长年寄情于山川。一年当中倒有大半年出门在外,于儿子的管束上头未免就有些忽视了;家中老母亲对这个孙儿更是各式放纵娇惯,每回他可贵管束儿子,老母亲都不免要和他置一回气;至于凤楼,这些年他父亲长兄都不在面前,府中无人能够管束他,又仗着家中财帛无数,垂垂地就养成了个欺男霸女、飞扬放肆的性子。
便有人起哄:“不好了,温五爷后院起火了!”一时引得诸狐朋狗友哄然大笑。
此番虽是仓促抢的亲,凤楼的狐朋狗友却来了无数,这些人一见新郎官出去,纷繁上前来拍肩搭背,嬉笑个不住,歪缠着要请新姨娘出来与诸人厮见,让诸人见地见地此女的面貌有多美,导致温家少东出去抢人。凤楼恰是东风对劲马蹄疾之时,便也顾不上计算这些人说话猖獗,正在嬉闹着相互灌酒,说着荤话混话,忽见小厮岳鸣从人群外挤出去,口中吃紧唤道:“五爷,五爷,不好了!”
凤楼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顿,微微歪着头,睨着他问:“哦,你话说半截,是要叫五爷我猜谜语么?”
两个姨娘早已得知了动静,生恐被另一个抢了先,也不顾年纪大了,跟飞毛腿一样地飞跑来候着。温老爷心境不佳,嫌她们烦,不肯和她们兜搭,回身又径直去了书房。两个姨娘那里肯放过这个倾诉别后离情的机遇,便一左一右地也跟了过来。
明天他一进家门,便传闻那风骚混账儿子抢亲,当时便要把人绑来毒打一顿,但为了温家面子,少不得要强压了肝火,郁郁不乐地带人径直回了上房。
岳鸣顾不得他神采不好,三两步窜过来,伸长了头,拢住嘴唇低声道:“老爷回府了!一进门,瞥见府内张灯结彩,吃了一惊,便问是甚么事情,门口那几个该死的,吃醉了酒,回说五爷才抢了个姨娘返来……老爷当即大发雷霆,但被我爹给再四劝归去了,只说给你留点面子,等来宾归去后再与你算账。谁料一回到书房,好好的,不知如何又动了怒,立时叫人拿了绳索棍子来捆五爷你……”
凤楼一个激灵,酒顷刻醒了一半,惊道:“老爷不是说钱塘江观潮后还要去雁荡山拜访旧友么?原说要本年中秋前后才气归家,如何这么快就返来了?!提早返来也便罢了,为何恰好是今晚?”
凤楼一进门便扑通往父亲脚下一跪,叩首道:“儿子恭请父亲安,父亲安好?”又温言问道,“父亲回家,如何不着人提早说一声,叫儿子亲去城外驱逐?父亲此去数月,儿子在家中好生顾虑。”
离了那几十年的茶山,这茶就再也不是阿谁味了。这下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,把书厨上的书一扫而落,连连诘问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把他老茶壶给刷了,一时半会儿的问不出来,一腔肝火无处发散,便连续迭声地叫人把儿子捆来问话,一面叫人去取棍棒板子在外候着。
少顷,凤楼被带到书房,温老爷举袖悄悄擦了擦脸颊,再猛地一拳砸到桌子上,震得满屋子的人俱是一颤抖,两个姨娘低着头忙忙退到内间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