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胜捻着美髯,命阮铭川起来,高低打量了他几眼,然后笑向宣赞道:“兄弟保举的,就是此人?”
阮铭川说这话时,嗓门儿压得极低,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。谁知饶是这般谨慎,还是被人在帐外连声大喝:“阮大勺子!阮大勺子!”
关胜道:“当军四年,却还是一个小小的伙头兵,有志者不取。现在我有效你处,若你能建功时,高官厚禄,唾手可得——却不知你有这胆量没有?”这恰是:
帐帘一掀,出去一人,倒是陪侍在关胜身边的关西大汉之一。此人见阮铭川帮手忙脚乱地在清算阮小七与张横陷车里的碗筷,笑道:“到处找你不着,本来却在这里!快随我去,关将军等着要见你哩!”
阮铭川心头猛跳了几下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将军欲见小人何意?”
这时阮小七才不足暇打量这个送饭的伙头兵,倒是越看越感觉眼熟,忍不住问道:“你究竟是谁?”
阮铭川心道:“莫非是我救七哥的苦衷败露了,以是主将招我去,就此擒拿?这决不成能!我想算的都是掉脑袋的活动,是以才谨慎翼翼,一向紧紧藏在胸底,睡觉时嘴上包动手巾,梦话里也漏不出半句,本日觑了机遇,才来对七哥他们明言——主将他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才气,又怎能洞悉我的苦衷?我且定下神来往中军帐去,倒要看看关真君的先人有何话说!”
来人放下了捧盒,抬高着声音道:“小的是军中的伙头兵,特来给二位头领送饭。”
宣赞沉吟道:“兄长之意,莫不是想发挥教唆诽谤、驱虎吞狼之计?”
那伙头兵却不睬张横,独自向阮小七拜了下去,三拜后起家道:“七哥,你当真不记得小弟了吗?”
当时阮氏三雄已经以义气闻名,是一乡之望。阮小二敬赏铭川小兄弟是棵有志气的好苗子,不忍心看他荒废在乡野里,因而聚起阮氏宗人,大师你三我五,凑出笔川资盘费,帮衬阮铭川上京考取功名。阮铭川和世人挥泪而别后,今后杳无音信,算来已有些年初了。
两阵比武谋为上,全军冒死智抢先。却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到底是石碣村出身的读书人,胆量弘大,非普通的酸文腐醋可比。阮铭川跟着带路的关西大汉,来到中军帐外通禀了,关胜传唤,阮铭川昂然直入。
船火儿张横言者偶然,关胜倒是听者成心,只是略一思忖间,就将梁山上宋江和西门庆之间的干系推断了个捌玖不离十。
骂到厥后,酒意消逝,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起来。两小我意兴索然地住了嘴,在黑暗中相互相视,蓦地里哈哈大笑。
进了帐中,见座上关胜、宣赞、郝思文都在,阮铭川面不改色,上前拜倒:“小人阮大勺子,拜见三位将军。”
听了阮小七这话,阮铭川不悦道:“七哥说的这是甚么话?小弟也是阮氏族人,安有坐看兄长身陷囹圄,却见死不救的事理?七哥你们且忍耐,待下一次出营采购菜蔬油盐的时候,小弟舍了这条命,将两位藏在大车里,偷运出去,也算是略报畴前厚恩之万一。”
提起畴前去事,阮铭川苦笑道:“七哥,小弟自从出了我们石碣村,才晓得人离乡贱,无钱寸步难行。小弟的文章策论写得再好,但没有钱贡献座师,也是徒然。是以到最后,小弟将求功名的心完整淡了,想到孤负了二哥他们的情意,也没脸再回石碣村。厥后生存所迫,只好乘着年青体壮,跑去胡乱做了厢军,仗着从小跟着阮大娘学得一手好鱼羹,饭菜烧得入味儿,官儿们吃着都喝采,部下也管了几十号伙头军,就如许浑浑噩噩地蹉跎着光阴。这回枢密院调拨人马,小弟随军征进,这才做了关胜将军的部下。只是想不到会碰上七哥,亦是幸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