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门庆趁热打铁,又道:“就算招安,但众家兄弟,也总不能一招安,便封一个太师那样高贵的官职吧?既然位在蔡京之下,见了那奸臣,必定要躬身作揖,曲膝下跪――我们梁山上的豪杰,都是响铛铛的男儿!上不敬六合,下不敬鬼神,能让我们作揖下跪的,唯有忠臣义子,义士高贤!众家兄弟,向一个猪狗不食,只会奉迎昏君的奸贼下拜,你们可甘心吗?”
只闻厉言多铮铮,方信傲骨有斑斑。却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世人听了大奇,都问:“这个倒是怎的说?”
草厅上众豪杰,恍在梦中,穆弘先道:“真不敢信赖!蔡九那狗官,来到江州只一载,竟然便能刮刷出这很多的民脂民膏。我穆家固然也是数世的大族,但这些财宝,也是平生仅见!”
西门庆叹道:“仅江州一个蔡九,便足见赃官之猖獗!这大宋朝幅员广漠,纵横万里,却不知此中另有多少个清闲法外的蔡九?有多少万饮泣吞声的哀民?”
西门庆便一拍掌道:“照啊!说到青史留名,若弟兄们走蔡京的门路,和他同流合污,青史上留下的尽是臭名恶名骂名,如此留名,空有何益?不如笑傲于山川之间,行侠仗义,劫富济贫,替天行道,无愧于心。到当时,即使朝廷视你我为逆,但六合为纸,江河为墨,山岳为砚,雷电为笔,在这寰宇九州画下你我兄弟的浓淡重彩,那才是真正的青史留名!”
草厅中先是一片死寂,然后如天崩地裂,又是一声彩。
晁盖听了,点头豪笑道:“三郎兄弟,我等既然上了梁山,就不怕官府的进剿。人贵自主,岂能把一身的安危,依托在当朝权贵的一念之间?本日我等杀了蔡九,蔡京老贼未见得便悲伤,谁晓得他有多少干儿子?你我饶了蔡九,蔡京老贼未见得便感激,要晓得我等劫了他金宝赋税无数,在那等只以权势财帛为性命的狗官眼里,这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了!杀也是仇,饶也是仇,还不如一刀杀了,来得痛快!”
现在西门庆一番豪论,只听得宋江目瞪口呆,固然大张了口,嘴巴一开一合,却甚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世人感喟声中,晁盖便抱怨宋江道:“三郎兄弟,象蔡九如许的狗官,便当一刀杀却!兄弟你却悄悄将他卖放了,这此中的事理,现在没有外人,兄弟你便说来听听如何?”
宋江听了,急道:“哥哥只知挥刀杀个痛快,却全不为今后想算?我们这班兄弟,大家都是栋梁之材,莫非便要背着贼寇的名声终老平生不成?纵不为本身筹算,莫非就不替祖宗父母后代着想吗?本日留下了蔡九一条性命,就即是卖了太师蔡京一小我情,将来如有招安的一天,若能得蔡太师美言两句,他是官家宠臣,岂不是一句顶一万句?也不枉了你我本日忍辱负重,开释那蔡九一场!”
宋江惊得几乎晕去,指着西门庆的鼻子道:“好……好你个西门庆!别人胆小,还只是身包胆;你胆小,倒是胆包身!当今圣上的名讳,也是我们小民随便叫得的?我们的官家,至圣至明,只是一时被奸佞蒙蔽,此正你我臣子,极力报效,以正圣聪圣察之时也!你不思为圣上解忧,反倒如此诽谤,真无父无君至极矣!若你不是我兄弟,我便要鸣鼓而攻之,誓不与你同居于中国!”这恰是:
欧鹏跳了起来,大喝道:“奸臣当道,头可断,膝不成屈!”众豪杰齐声道:“欧鹏哥哥之言,正合我意!”
西门庆便起家道:“公明哥哥,我们为甚么要招安?”
草厅上众豪杰听了,齐声喝采。
宋江面如土色,颤抖动手,戟指着西门庆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竟然敢说今上是昏君……这……这……这另有国法吗?岂不是反失高低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