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宋江道貌岸然地开言起,西门庆就公开里嘲笑,思忖道:“宋江啊宋江!你这黑厮竟然敢在我面前操鬼,我岂能容你将这大好的梁山,变成你一人野心的踏脚之石?待我略施小计,给你妆一妆幌子!”
宋江听了,不由面红耳赤,锐气大挫。他幼时固然也读过诗书,但倒是水过地盘湿,比不学无术之辈,也强不了多少,到最后科举不成,只好做吏,那里能分得清高低摆布的此中深意?刚才兴头起来,只知满口放炮,谁想却被西门庆抓住了马脚,又有萧让出来凑趣儿。
西门庆却摇着折迭扇道:“公明哥哥这摆布之分,固然佳妙,但细心想来,却还是有些不当!”
当下恭恭敬敬地向西门庆和萧让拱手见礼,宋江满脸诚掣隧道:“宋江三杯以后,一时口滑,便忽视了摆布,幸得四泉兄弟和萧让兄弟提示,使我免于贻笑于方家,二位诚可谓是我宋江的一字师了!”
宋江听了,内心又是“当啷”一下,悄悄叫苦道:“却不知这西门庆的乌鸦嘴又要说些甚么?”
萧让听了,受宠若惊,仓猝谦道:“那里!那里!公明兄太谦抑了!”
此时吴用冷眼旁观,心头自发得雪亮。这恰是:
聚义厅中,晁盖和宋江为这头把金交椅的归属,争辩不休,最后还是宋江道:“仁兄,论年齿,兄长也大十岁,宋江若坐了,岂不自羞?”
再三推晁盖坐了第一名,顺理成章的,宋江当然就坐了第二位,吴学究坐了第三位,公孙胜坐了第四位。
聚义厅中众豪杰见西门庆点头晃脑地出列,拖腔撇调地开言,那神态语气活脱脱倒像是个酸秀才普通,心中不由感到风趣,便都轻笑了起来。宋江也笑着问道:“既然四泉兄弟这般说,却不知我言中的不当,却在那边?”
宋江听了也是一怔,他只说暗平分帮结派,以多压少,却没考虑到人多也有人多的费事,此时听西门庆一说,这才反应过来,便说道:“这有何难?便将左边四十三张椅子,分红数列,兄弟们坐了便是。”
以是当宋江装模作样地问“却不知众家兄弟意下如何”之时,西门庆抢在花荣头前,出列大声道:“公明哥哥此言虽佳,小处却有不当。”
西门庆听得清楚,当场便洞悉了宋江的隐恶用心。这黑厮借着不排坐次之名,将畴前梁山老兄弟的功绩十足一笔勾倒,又把老兄弟赶到左边去坐——林冲、刘唐、阮小2、阮小5、阮小7、杜迁、宋万、朱贵、白胜,即便加上晁盖,也只不过是十小我罢了。
圣手墨客萧让,自上得梁山以来,放眼望去,皆是卤莽不文之辈,口中不敢言,心中无时不起明珠暗投之叹。本日俄然听到西门庆这等礼节之辩,不由得精力一振,大起知音之感。是以挺身而出道:“四泉哥哥之言,正合古意。《礼记;玉藻》有云:‘左史记事,右史记言。’以是《尚(上)书》为记言之史,《左传》为记事之史。与此同理,当同一官职有摆布之分时,则右在左上,职位高者称‘无出其右’,贬官则称‘左迁’,正合礼节之大道也!”
西门庆冷不防从吴用手里抢过了他的折迭扇,“唰”的一声展开,摇了几摇后说道:“公明哥哥方才说甚么‘左边主位’、‘右边客位’,此言岂不差矣?想我中华,自古皆右座高于左座,右上左下,由先秦持续至我大宋,事理始终不易。是以小弟我才说,公明哥哥言语有所恰当。”
难堪之下,宋江固然面上还是笑嘻嘻的,但却在内心狠狠瞪了西门庆和萧让两眼,暗骂道:“这两个冬烘,只知矫饰自家的文才,却坏了我的大事!”
聚义厅中争摆布,豪杰腹内画周遭。却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