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江听了,低头不语,半晌后却向晁盖直拜倒下去,垂泪道:“哥哥这话固然有理,但小弟却也有小弟的难处。哥哥若再三要小弟上山同聚大义时,清楚不是汲引宋江,倒是折磨我了。宋江家中另有老父在堂,宋江未曾贡献得一日,却让他担了半世的心。临发配时,他干叮万瞩,教我休为欢愉,苦害家小,免累老父仓惶惊骇。言犹在耳,我如何敢违了父亲的经验,负累了他?”
花荣便躬身道:“公明哥哥,盗窟中另有很多兄弟,翘首以盼,神驰着能同哥哥见上一面,哥哥便大发慈悲,上山略坐一坐,只当是赏弟兄们脸,第二日小弟切身送哥哥下山,任哥哥自去江州,又有何不成?”
宋江思忖道:“若不承诺他们一行,只怕本日没完没了,也罢!”
存亡关头,两个公人冒死挣扎,却那里能脱出小喽啰钢钳般的双手?嘴巴又被捂住,只能用喉音哭泣几声,却又济得甚事?
还是宋江分开人众,健步来到两个公人身前将他们一遮,直瞪着晁盖道:“哥哥,你杀这两个不幸人何意?”
宋江三分精力和花荣说话,两分精力对付着西门庆,两分精力打照着飞马而来的晁盖、吴用等人,另有两分精力始终关照着那两个公人不放,最后一分精力当作游兵,来回照顾。固然一心数用,倒是游刃不足,悠然自如。
宋江那里肯依?只是推让道:“四泉兄弟你却不知,我那父亲为人奸佞,义不轻易,那里肯上山落草,坏了我宋家一世清名?若逼他急了,有个三长两短,宋江便是万死亦难赎其罪!前昔宋江一时败兴,聚众兄弟来相投,天幸在山脚下撞上了石勇,指引回家,被父亲好生苛责,说甘心教宋江明吃官司刺配,也不成上山落草。父亲训教在前,若宋江不争随顺了,岂不是上逆天理,下违父命,做了不忠不孝之人,活着间虽生犹死,复有何益?”说着,泪如雨下,行枷尽湿。
晁盖点头,吴用亦笑道:“依得!依得!”
小喽啰那边呼应吴用号令可谓神速,但那里能逃得过宋江的洞鉴?他那边刚要动手,宋江这边就猛的回过了头,嘶喊一声:“若杀公人,即杀宋江!”
万事俱备,只要把柳叶刀顺着两个公人背后左肩胛骨的骨缝往里一送,刀入心脏,连声音都喊不出来,当场就是个断气毙命,当时神仙也是无救。
宋江便指着张千李万道:“小可所求的一件事便是,不能杀这两个不幸人!众位兄弟可依得宋江吗?”
梁山众豪杰听了都喝采:“西门庆兄弟(哥哥)说得有理!”
世人听了都点头,西门庆也道:“天王哥哥说得不错。民气如不沸腾,这世道另有的救吗?”
说着向西门庆一指,说道:“江湖上都说三奇公子西门庆,一诺令媛,存亡不易,宋江本日便请四泉兄弟亲口承诺我一声,以安宋江之心!”
吴用皱皱眉,将手一摆,做了个撒水松人的手势,小喽啰们便把两个公人放开了。张千李万死里逃生,相互搂抱在一起,只唬得抖衣而颤,想要挪动脚步溜到宋江身边去,但在这虎狼群里,却那里有稍稍一动的胆量?
这一声如轰隆横空,截断天魔舞,那小喽啰的刀便递不出来,只好转过眼来看着吴用。
宋江深深望了吴用一眼,却点头道:“空口无凭,却需有人做个证见!”
当下便点头道:“若要宋江上山盘桓一日,也可,但却需依我一件事,一小我。”
晁盖倒是有几分难堪,支吾了半天,才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只是请兄弟上梁山同聚大义……象这两个鸟男女,欺善怕恶,在公门中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民。将这类人全杀了,必有冤枉的,若十个里杀九个,还是会有漏的狗畜……兄弟,你做押司多年,眼里见得莫非还不敷多吗?本日借这个机遇,不如便抖擞来,杀了这两个狗男女,上梁山替天行道,也落个安闲身,岂不堪过你在那烂泥塘里打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