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山众豪杰默不出声,尽随西门庆上马施礼,然后牵马而回。
梁中书把七个兵马都监撵了出去,又愤怒忿地坐了半天,最后点头感喟几声,自行出帐,在李成的庇护下到前敌安抚义勇,安宁军心。这朝廷要变成甚么样儿,也只得由他,但自家的事儿还得干,还得干好——梁中书苦涩地想,我这是在给棺材上漆呢!漆裹得再好,于死人又有何用?但是,吃着这口饭,还得裹啊!
一言既出,四座皆惊。这恰是:
梁中书听这些人卤煮的鸭子——肉烂嘴不烂,心下讨厌已极,心中却不由悲惨:“这类小人的嘴脸,我在本朝文官们的身上已经见很多了,没想到本日的武职场上,竟然也充满满了此辈人物!当大宋宦国表里都爬满这类蛆虫的时候,这个国度又象甚么呢?”
朱龙马本日驮了仆人闯阵,连挫劲敌,此中大部分的力道,都由它冷静地替仆人接受了下来,特别是史文恭与鲁智深、武松兵器冲撞时的那两番打击,最是短长,朱龙马固然神骏,但连番山崩峡倾般的车**战之下,竟无半晌喘气之机,挥汗如雨,气喘神疲,最后终究油枯灯尽。
吊疾问苦毕,梁中书回到本身营帐,在灯下眼望青州方向,不由又是一声感喟——西门庆啊西门庆!此时你又在谋画些甚么呢?
听这七人分进合击,字字句句都直指曾头市,梁中书涵养再好,这时也忍耐不住,当下拍案而起:“你们!不要过分份!本日尔等虽临敌得胜,但胜负本属兵家常事,不骄不馁便可——但是尔等为求本身脱罪,就不吝诬攀好人,以遮本身不对,如此禽心,与山鬼何异?”
听梁中书话说得重了,七都监仓猝唯唯诺诺地退下。出了中军帐,大师围定了段鹏举,将他好一番汲引,都说他方才那番辩词给做武将的长了脸,增了势,实赛过平话先生的好钢口!段鹏举摸了头,咧了嘴只是大笑,口口声声谦道:“这个,好象脑袋被斧头劈了,有些东西不由咱做主就冒出来了,当不得真,算不得本领,哈哈哈……”
梁中书恨道:“官军殊少练习,临敌上阵无用,幸有义民愿为本官分忧,不计存亡,捐躯报效。本日一场大战,尔等目睹后不说自惭,知耻而后勇,反倒摇鼓起唇舌,计算起忠勇之士来——我问你们,陷了曾头市,与你们有甚好处?没了他们时,这推锋及刃的活动,你们有阿谁胆量和本领去独挡一面吗?”
梁中书没好气隧道:“讲!”
林冲皱眉道:“史文恭难敌,如之何如?”
曾家五虎围在史文恭身边,亦是黯然神伤,对于他们这些生下来就与马儿相密切的牧马世家来讲,爱马倒毙于面前,比亲人伤逝也差不了多少;单廷珪、魏定国与曾头市订交日深,晓得史文恭的性子,明白不劝白不劝、劝了也白劝的事理。二将对望一眼,都感喟点头,魏定国便命人打了白旗,去疆场上去寻觅乞助自家因受伤而难于行动的弟兄,梁山阵上也派出了讲武堂下军医堂的人手救死扶伤,两边沉默着各自繁忙起来。
西门庆道:“强中自有强中手,要破史文恭,非此人不成!”
更有许州兵马都监李明替梁中书叫起屈来:“梁山西门庆相约寝兵时,若晓事的,就应当想到这里是梁大人当家,停不断战,由梁大人说了算!偏有那些蛮子,竟然两军阵前大言不惭,妄自替大人做主——曾头市之人,何目中无人,竟敢放肆如此?!”
战马是一种傲岸而崇高的植物。疆场上真正死于创伤的战马虽多,但更多的战马倒是驮了仆人奋力驰骋,精疲力竭后兀自马不断蹄,是以活活累死的。多少绝境中,虔诚的战马保护着它们的仆人离开险地后,它们却再无余力踏出最后一步,就此永久地倒在幽冥与疆场的鸿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