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初救她的男人,明显技艺盖世,毫无跛脚的模样啊。
她这毫不避讳的视野,别人瞧不见,劈面的霍留行却一清二楚。
她身边的季嬷嬷劝道:“船头浪高晃人,女人还是随老奴出来吧。”
这话虽未说全,明眼人却也都晓得可惜的是甚么。
一面之隔外响起一个男声:“没甚么要紧事,只是来问问四女人,方才吓着了吗?”
瞧着仿佛也差未几……
沈令蓁站在船头船面上,翻开轻纱一角,最后回望了一眼车水马龙,罗绮满街的汴都城。
霍留行仿佛被她实诚的做派逗乐了,笑着说:“那我在席上少吃点酒,尽早返来。”
季嬷嬷不动声色地遥遥打量了一番轮椅上一身喜服的霍留行,见他虽不良于行,腰背却笔挺,坐姿也很有威仪,较都城的贵公子们有过之而无不及,便答:“倒是当得刮风采翩翩一说。”
沈令蓁脸颊生烫,趁着礼官高唱赞礼,垂着头游移道:“这会儿不便利,我……我晚些再看……”
推轮椅的主子停下行动。霍留行回过甚来:“我在。”
她凑到窗边,抬高声问:“嬷嬷瞧着人如何样?”
沈令蓁跟着唱词大拜下去,躬身到一半,目光还粘连在霍留行身上。
沈令蓁呆愣着,听他要走,吃紧叫住他:“霍郎君!”
“女人晚间细心瞧了便知。”季嬷嬷又朝城门方向望了眼,这回叹出一口气,“只是可惜……”
汴京人多水性上佳,还不至于被这点浪头打晕,沈令蓁摆手表示无事,直到完整望不见岸,才忍着泪进了船舱。
沈令蓁此番的送亲长辈身份更是了不得,除了她在沈家二房的堂兄外,另有一名皇子表哥。
照理说,霍留行这个时候是不该来见沈令蓁的。她有些讶异,喝了口茶润嗓,问道:“但是有要紧事?”
因为霍留行那句“吓着了吗”竟与一月多前救她于“虎口”的男人所言一模一样。声色、调子、语气、咬字,都是如出一辙。
沈令蓁正了正襟袖,坐了归去,此次端方到非常。
她晃了神,一时健忘作答,直到闻声季嬷嬷的提示才回魂,隔着门朝外道:“多谢郎君体贴,我没事。”
转眼到了三月廿十三。
她惊呼着扶上车内金较,堪堪稳住身形,头上凤冠差点磕到车壁。
送嫁时,英国公泪眼婆娑,指着那连缀十里,望不见头的嫁奁车马说:“要不将我也装出来?”
她这话本是问的季嬷嬷,却不料霍留行已经到了跟前。
但即便幂篱将沈令蓁重新到脚遮了个严实,也无毛病世人从她一回身,一举步间瞧出恍若窈窕神女的绝代风华来。
她为人办事向来遵守“投桃报李”的原则,人家既然勉强身材来了,她也该拿出礼数回敬。
沈令蓁霍然抬首。
贵女出嫁,阵仗自是摆得浩浩大荡,一起旗幡招展,载乐而行。
吉时到,一旁礼官开端唱礼。
那前来提示的霍家主子骑在顿时,难堪地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转头望向霍留行,见他叹着气,无法地摇点头,使了个“返来”的眼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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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打小过得本分,别说出远门,常日里连太阳都少见,身子是以养得弱不由风,此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,怠倦得骨头都快散架,现在正强打着精力坐在车内。
现在沈令蓁远嫁,切磋绢帕背后的奥妙也好,还那一份恩典也罢,都没法亲手去做,只能交给了母亲。
火线高头大顿时的礼部尚书及沈令蓁的堂表兄齐齐回顾。
主子领命打马前去,却刚好慢了一步。那车轮的轨迹正对着坑洼,陷下去陡地一震,把刚坐好不久的沈令蓁吓了一跳。
霍留行仿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,对着紧闭的马车门笑了笑: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