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表姐嫁给一名报馆文人，权势说不上，薪金也不高，日子倒过得还算安宁。那位文人既不能替老岳丈的皮货买卖扩大开辟，也没有才气孝敬贵重礼品，却把皮匠丈人的痛苦编成歌谣在本身的报纸上登载出来：皮匠苦皮匠苦，年初干到腊月二十五。麻绳勒到手腕断，锥子穿皮刺破手。双手皴裂炸千口，浑身腥膻……这是他第一次拜竭老丈人时在皮货铺子的逼真体验和感受。他被各种兽皮披发的腥膻味儿熏得头晕恶心，特别在饭桌上瞥见岳丈捉筷子的手又减轻了这类感受。那手背上手腕上被麻绳勒成一道道又黑又硬的茧子死皮，指头上炸开着大大小小的裂口，有的用玄色的树胶一类膏药糊着，有的新炸开的小口儿排泄血丝，手心手背几近看不到指甲大一块完整干净的皮肤。二半子一口饭一匙汤也咽不下去，归去后就写下这首替老岳丈鸣不平的歌谣，并且让二表姐拿着报纸念给父亲听。皮匠听了一半就把报纸拉过来又踩又唾，脸红脖子粗地吼怒起来：狗东西，把我糟蹋完咧！狗东西没当官的本领可有糟蹋人的本领！现在满城人都瞧不起皮匠行道了你还念个屁……皮匠姑父非常悲伤，发誓不准二半子再踏进他的皮货作坊。
白灵又想起和鹿兆海的铜元游戏，那多像小火伴们玩过家家娶新娘。但是恰是这游戏，却给他们带来分歧的运气。蒋介石叛变反动今后，她每天都能听到也能从报纸上看到百姓党搏斗共产党的动静，古城覆盖在阴沉和可骇之下。那天后晌正在上课，两三个差人踏进门，把坐在第三排一个女生五花大绑起来。一名差人走出课堂门才转过甚向先生也向门生解释了一句：“这是共匪。”女门生们惊奇万状。女先生说：“共匪不是上帝的羔羊，让她下天国。”白灵浑身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麻绳勒着，起首想到了鹿兆海。鹿兆海到保定军校学习去了，他能摆脱五花大绑的麻绳吗？她当时急不成待地想见到鹿兆鹏，打问一下鹿兆海的消息，却找不到他。五六天后，一个更令人惊奇的事情产生了，那位被绑走的同窗领着三个差人到黉舍来，由她指导着绑走了三个外班的同窗。当时候全部黉舍乱了次序，女生们拥堵在校园通往大门的长长的过道两边，看着三个用细麻绳串结在一起的同窗被牵着走到校门口，塞进一辆玄色的囚车。
教会女子黉舍的先生像是一个模型铸出来的，一概的女人，一概的穿戴，连行动举止说话调子都是一概的，只要模样的宽窄胖瘦吵嘴的差别；脸上的神采却一样是一概的，没有大悲大喜，没有慷慨激越，没有软溃有力，更没有暴戾烦躁，永久都是不恼不怒，不喜不悲，不急不躁，不爱不恨，不忧不虑的平和神采。颠末量年训育的高年级女生也就修炼成这份习性和德行。古城的各级行政官员军职官长和商贾财主等等上流社会的人们，都喜愿到这所女子黉舍来挑选夫人或纳一个小妾，古城的市民争相把女儿送到这所黉舍就读的用心是不言而喻的，一夜之间便能够成为某个军政要员的老岳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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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匠姑父和二姑在两个表姐身上也押着这注宝。大表姐嫁了个连长，婚后不到一月开赴到汉中。半年后，大表姐忍不住孤单，翻山越岭赶到汉中去寻夫，那连长已经有一个皮肤细致的水乡女子日陪夜伴。大表姐打了闹了，抓破了连长的脸和那女子的下身，随后就再也找不着那俩人的踪迹了。她没有回家的盘费，几近在汉中沦为乞丐，厥后被一名茶叶铺子的掌柜发明，听她口音是关中人，就把她引进铺子里扣问出身。掌柜本是关中人在汉中落脚做小买卖，死了女人不肯意另娶一个汉中女人，主如果听不顺汉中人那种干涩的发音。大表姐就落脚为茶叶铺掌柜的续弦老婆。他比她大整整二十岁，正当中年，倒是晓得体贴她疼她，只是经济气力并不比姑父的皮货铺子强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