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季的阴雨和瘟疫担搁了干土的储备。他和兔娃吆着牛车走向土壕,常是在浓霜蒙地的通衢上碾下头一道辙印,把湿土放开到圈场上去晾晒。俩人饥肠辘辘走进灶房咥两个烤得焦黄酥软的蒸馍,然后再跨进轧花房踩踏轧花机。在灶下烧火做饭的孝武媳妇给灶堂里烤烘着一堆馍馍,让干活干饿了的人先打个尖,也能够堵住爬出被窝就要馍吃的孩子的嘴。她对狼吞虎咽的兔娃耍笑说:“兔娃,你跟人家孝义跑那么欢做啥?孝义是想娶媳妇哩,你蹦啥哩?”兔娃明白这是说耍话,不在乎地笑笑。孝义只顾大咥大嚼,不睬会嫂子的挑逗。俩人非常默契非常和谐,欢欢蹦蹦踩踏着轧花机。
白嘉轩开端动手给三儿子孝义娶妻结婚的事。他教唆孝武请来了媒人,再指令孝武媳妇炒下四盘菜,温了一壶酒,说:“下来的路须得你跑。”媒人吃了喝了,就乐颠颠地跑到女方家庭说她该说的话,办她该办的事去了。白嘉轩把自家应当筹办的大小事项,一一交代给孝武去承办。首一件事是淘粮食磨面,石磨一天顶多磨三斗麦子,须得提早脱手,并且必须估计到腊月里常常不出太阳,没法淘晒粮食要担搁磨面的能够。这件纯真的活路交给脑筋不大矫捷的鹿三去办,经管牲口的事就由兔娃代替鹿三,年青人常常耐不住石磨悠悠转动着的孤单。白嘉轩对孝武的安排做了改正:“让孝义磨面。他阿谁性子须得在磨眼里磨一磨。”
鹿子霖的行动引发田福贤的警悟。田福贤到县上开会,岳维山于会后伶仃找他说话,扣问鹿子霖究竟跟鹿兆鹏有没有暗中牵涉,并且严厉地盯着田福贤红光满面的脸说:“我信赖你明白。你可别给我弄个‘两面光’的家伙!”田福贤瞪着露仁眼必定地答覆:“没事。鹿子霖此人我里外尽知,心眼很多,可胆量不大,还没有通匪的脏腑。”岳维山鄙夷地提及鹿兆海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请愿的事:“两个兵痞二毬货!他们懂个屁,竟然来威胁我。”田福贤适应着岳维山的鄙夷口气嘲弄说:“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,全都认不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!”内心却蓦地悟叹起来,怪道鹿子霖从城里返来浪浪逛逛,本来是仰仗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的二儿子的威风,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。
三儿子孝义对哥哥孝武的指派瞪起眼睛:“我送粪拉土轧花。哪项活儿不比磨面重?叫我磨面转磨道,我嫌瞀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