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暴雨真不是说着玩的,啪啪倾泻而下,布暖总狐疑会把油纸砸出洞来。容与的皂靴早湿了,袍角的水气也氤氲到了膝盖。他一手拉着她,一手撑着伞,大风吹来,伞纸翕动得几近打不住。
香侬抿嘴笑,“那也得人家乐意才好,捆绑能成伉俪么?再说他一定没故意仪的人,我挤在里头自讨败兴。”
布暖咂了咂,颇不是滋味,“还没结婚呢,如何能如许!”
她模糊孔殷,头顶上雷声震天,她倒顾不上惊骇了,打了伞便下月台,沿着廊庑朝园子里去。
他干脆停下来,“那我背你?”
“这雨甚么时候能停?”布暖茫然感喟,“衣裳都湿了,不如跑出去吧!”
香侬很认命的点头,“都怪我。”
布暖调头看亭子外的暴风暴雨,花坛里的兰草被打得东倒西歪,叶子几近埋进泥土里去。只要那盘槐是强势的,枝条盘曲如龙,聚成一个庞大的伞顶,看似苍古,在雨里却另有种委宛的美感。
“冷么?”他给她紧紧领口的绳结,对香侬道,“你且等一等,前面会有人来接你。”
她闭上眼,垂下头,把脸埋进臂弯里。前程渺渺,身不由己,只要随风飘,飘到那里就在那里扎根。
“我等雨停。”她说,自发去牵他的手。有了上回观竞渡,这趟再手拉手,两人都是极天然的,没有半点别扭的处所。
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到了抱松亭前,再要往紫荆夹道上去,一道闪劈下来,划亮了大半个长安城。等不及布和缓香侬抖成团,天上的雨就跟泼下来似的,那排山倒海的架式端的儿吓死人。
香侬道是,布暖清脆的打了个喷嚏,容与回过甚来瞧她,她有点不美意义,可实在是冷,脸都僵成了青灰色,再红不起来了。
她挪过来一些,“蓝将军不是下水竞渡了么,你一小我在岸上?”
香侬说甚么都不干,“还在打雷,多瘆人!万一被雷劈中如何办?”
布暖诺诺应了,吸着鼻子跟他下台阶,又回身叮嘱香侬道,“等人来接你就归去,让玉炉给你煎驱寒药吃,在屋里歇着别出来,调息好了再说。”
香侬和玉炉分歧,玉炉大大咧咧的确就是个傻子。香侬长了十八个心眼子,偶然候连秀都不及她细心。
他不答,都辰正二刻了,他早就请过了母亲的安。坐在渥丹园等了好久也不见她来,恰逢又变了天,他俄然担忧她半道上淋雨,便辞了老夫人出来寻她。烟波楼到渥丹园有两条道,他并不晓得她平常走哪一条,只是凭直觉。谢天谢地选对了,她公然是困在了这里,看模样冻得不轻。
他用力握住她,让她一步步走稳,“路上有青苔,下了雨更滑,谨慎些。”
布暖嘀咕着,“我从不拿你当使唤丫头,你和玉炉都像我的姊妹。看今后有了机遇把你送回东都去,叫母亲做主,把你们凑成一对。”
布暖无可何如,“都怪你。”
这话是脱口而出,说完了想想有点可骇,内心突突跳起来。下认识摆布张望,倒瞥见一个穿戴油绸雨衣的人上了台阶,头上斗笠压得低粉饰住了面孔,转眼就登上了抱松亭。
布暖窒了窒,“没甚么事,你别瞎猜。”
布暖一味催促,“还不快些等着淋雨?你是吴月娘么?裹了小脚的?”
布暖想都没想就点头,“恁地吓人!他都死了,你还问我这个?”
香侬想了想,脸上发红,“你揣摩甚么呢?他不回竹枝馆住在那里?莫非过夜在碧洗台了?”
“本身像个落汤鸡似的,倒有闲心照顾别人!”容与嘲弄道,“我不来接你,你筹算如何办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