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与躬身道是,跟着婢女进了耳房里。
蔺氏提了提嘴角,两个后生上前施礼,说给老夫人存候。她侧身让了让,细打量,一个容长脸,长得满清秀。另一个的长相身材绝对是难以描述的,清楚是个男人,却有张堪比美人的脸。月眉星目,面白如玉,看似炯炯阳刚,骨子里另有三分柳困桃慵的媚态。那五官委实可惊,想来便是传闻中的贺兰敏之了。
下一辈的侄女外甥女很多,他自恃身份和她们走得不甚近,她们对他大略也都存着顾忌。现在算算,他十六岁时往洛阳去看望大姐,头一次的哄孩子经历就是对于布暖。她小时候有睡前哭闹的弊端,他才到布府,她便摇摇摆晃从内里出来,摇着他的大腿不幸兮兮要他抱。如果他不抱,她就拖着两管鼻涕穷嚎,弄得他方寸大乱。
容与嘴唇紧抿,内心却在嘲笑。贺兰敏之好样的,做戏没法,请个菩萨。他沉得住气,推出个李量,然后徐图大肆。自发得做得聪明,实在这手腕的确是在讨打。
容与踅身在地心兜圈子,拧着眉道,“楚国公和贺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无缘无端来提亲,十有八九是贺兰的意义。”
蔺氏不解起来,先头如许大的雨,提亲要急在这一时么?再说楚国公,李家宗族里的皇亲,甚么时候和布暖有过交集,如何巴巴的跑了来了?
客串媒婆……俺也露个小脸,嘎嘎~~~
蔺氏也感觉不解,昨儿容与提起过贺兰敏之,也没楚国公甚么事啊。
知闲倚着凭几道,“昨日就说过的,我正要请姨母示下,我三哥要结婚了,我少不得同他一道归去,等蔚兮完了婚,我再返来和姨母做伴。”
容与回身问尚嬷嬷,“热水都备好了么?换洗衣裳呢?另有姜汤,煎上了没有?”
蔺氏和知闲目瞪口呆,“给谁提亲?”
容与笑道,“万没推测两位国公爷会屈尊光临舍间,失礼之处还望恕罪。”引了路只道,“请上座。”
蔺氏冲知闲笑,“你瞧瞧六郎,当真婆妈得短长!八百年没问过这些个的人,今儿是如何了?我打量着,将来他必然是个好父亲。能有这份心,我看在眼里也安抚。”
“哎呀老夫人、大将军,奴给您二位白叟家道贺了!”那媒婆热络的给蔺氏蹲福,浑圆的身子一动,胸口的肉便跟着颤起来,白花花,像两碗满满的粉蒸肉。她笑得花儿似的,学男人唱喏道,“老夫人金玉样的人,定然不认得奴这等鼠狗辈。奴叫尤四娘,专司给人牵线搭桥保良媒的,这十里八乡有一大半的婚是奴促进的,今儿受了国公爷所托,来给府上孙蜜斯说亲。”
那厢尤四娘主攻的是沈家老夫人,她靦个肚子坐在椅子里,只顾吹嘘本身往年做过多少媒,有多少家是伉俪亲善,儿孙合座的。说到欢乐处又是鼓掌又是顿脚,笑道,“我今儿夙起左眼皮就噗噗跳呢,做了几十年的媒,从未遇见如许登对的!一家皇亲国戚,一家出将入相,这是天赐的良缘呐!我们国公爷但是一表人才,脾气好,肚子里又有学问。”说着又凑过来,窃窃道,“嫁闺女只怕姑子妯娌刁难,婆婆不好服侍。这些老夫人大可放心,楚国公府上老国公和老夫人暮年就故去了,没有兄弟,两个妹子也都嫁出去了,孙蜜斯过府,就是实打实的掌权主母。另有朝廷敕封,一过门就是响铛铛的国夫人。老夫人且细想想,这是多好的一门婚事,打着灯笼都难找的,老夫人说是也不是?”
那边仆妇应着,蔺氏拉过布暖道,“上后身屋里去,东西早就摆设好了,加了活血的药材,多泡会子,把寒气逼出来就好了。”
夏天的雨,来去斯须,持续不过一顿饭工夫。这会儿雨歇云收,太阳的金边从霾后模糊暴露来,渥丹园院子里还是阴沉的,前面门房的檐角已经浸在日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