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徽哼了一声，“朕今后还要和秦氏结婚，那李忠岂不是也成了朕的姻亲，秦太岳是越老越昏聩了，放纵不肖之人，他只当朕毫不会不给他面子。”
高谦点点头，笑意暖和，“你现在身居高位，倒还能保持谦逊，也是可贵，仓猝赶来是为相送老夫么？”
容与懂他的意义，冷静点头，将包裹递还给他。然后看着他回身，没有再回望一眼，渐渐踱出了神武门。略显佝偻的身形垂垂消逝于视田野，徒留落日下一道被拉得长长的影子。
公然见了沈徽，秦太岳开门见山，“臣早前已责成顺天府尹彻查李忠蓄养庄奴抢占南郡民田一事，成果查实乃是一场曲解。启事是李忠府上的一名侍妾与主母反面，私逃至南郡亲戚家躲藏，后被李忠晓得这才带主子去南郡拿人，不料却被刁民反咬一口说他纵奴行凶，顺天府尹日前查对清楚，并将那起诬告朝廷官员的刁民明正典刑。皇上要看查的过程，臣命顺天府将记录呈了上来，请皇上过目。”
高谦再度停下脚步，看着容与的眼睛，目光非常清澈，“我问你，如有人诽谤你，有人怨憎你，你便如何？”
“给先帝守制，再拖个一年吧。”沈徽又拿起那本奏疏，略微一思忖，提笔批道：朕要看如何查的。
“可惜啊，你并不是如许的人。”见容与满脸猜疑，他又点头一笑，“老夫前次奉求你的事，如果旁人唯恐避之不及，你却肯极力全面，可见还不是个做主子的好质料。”
容与抿嘴笑笑，把玫瑰汁卤的蜜饯挪到他面前，“水至清则无鱼，皇上不能太叫真。”
容与还真有点不明白，他本偶然争宠争权，能有明天不过乎赶鸭子上架，另一方面纯粹是瞎猫碰死耗子。也不是没想过撂挑子不干，拼着被沈徽惩罚，能远远避开是非旋涡就好，可时候一长，被沈徽拯救的次数越来越多，他反而有点割舍不下了。
士为知己者死，这点憬悟他还是有的。
这个期间属于新帝沈徽，作为内廷掌印，也多多极少属于他这个旁观者林容与。
沈徽微微一笑，不急不缓的说，“皇考虽有旨意，但到底没说详细日子，礼部也并没商拟过，朕决意将本年之期改作来岁。既遵了皇考诏，又可为皇考守制，阁老感觉如何？”
他嘲笑，“现现在首辅事事把在手里，举凡有一点反对，他有本领当着朕把人骂的狗血淋头，转头还补上一道参人家的题本。”说着狠狠一哂，“只当朕的娘舅已经不能满足他了。”
但是江山易改赋性难移，两辈子的磨砺让他愈发信赖天命赛过人力，不如安之若素。只是恍恍忽惚到了明天，多少又有了点在其位，不得不谋其政的意味，皆因沈徽对他不但有拯救之恩，更有知遇之恩。
晓得沈徽在等回话，放下题本，容与道，“臣传闻李忠娶了首辅秦大人的次女，既有姻亲干系，内阁如此票拟也不令人不测。”
笑过一阵，俄然正色道，“我此去已非宫廷中人，也不想再听再议宫廷中事。你也要晓得避嫌，不要和我这个旧人过从太密。浮云游子意，夕照故情面，我们就此别过，你也多多保重。”
眼下这一道票拟内容简朴，言道李忠乃功臣以后，向来遵章守法，沈饮冰所奏之事查不符实，建议皇大将这道折子留中不发。
高谦一笑，“宫中之物，老夫没甚么可拿的，即便犒赏下的，也都是皇家统统，还是留它们在该待的处所吧。”转头看了一眼时候，道，“我该走了，不如你送我到神武门。”
“容与，你来看看这个。”西暖阁中，沈徽将一本奏疏扔在案上，听语气非常不悦。
大胤朝制，官员奏疏皆先由内阁商讨制定措置定见，呈报天子后再做终究唆使。前者称票拟，后者因唆使用朱笔，以是又叫批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