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殿前,容与还是清算了冠带,敛了敛容色,方才迈步出来。殿内燃着沉水,味道恼人,沈徽半靠在塌上,穿戴燕居时的襕袍,头戴乌纱折角巾,看似闲散,但是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式倒是浑然天成,挡都挡不住。
容与应了是,一时倒也无话。芳汀打发了其他人等,因笑说,“万岁爷这一身好是好,就是重了点,转头大婚一天下来怕是要累着了,这几日得空,好生歇息才是端庄。”
容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来,走到外头,三月间的东风仍然带着寒意,清冽干冷。吹久了,脸上都架不住有点发涩,思路却更加腐败,怕是接下来,阖宫高低都要忙着筹办沈徽大婚的事件了。
提及来,这帖子还是寄父高淳保藏,临去时留给他的遗物。
容与点了点头,“他并不晓得您是成心派臣去交友,更加不晓得臣外出是您恩准了的,单从他弹劾的内容看没有不当,臣感觉,或许这恰是他廉洁直言的好处。”
有多大的事非要如许孔殷火燎,当着一世人的面,像是离不得他似的——这也算是施恩的一种体例吧,容与无声叹了叹,领命上马,一起不敢担搁地赶回了禁中。
沈徽闲闲看他,半晌笑道,“月余不见更加精力了,看来新年过得不错。朕说过,你这趟差事办得不坏,想要甚么犒赏,朕都能够满足你。”
容与身子微微一僵,沉默保持了浅笑,恭谨侍立。余光看得清楚,秦若臻去拿扇子,刚好沈徽也伸手欲取,两厢里碰在一起,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指尖,接动手掌覆上去,将她的手紧紧攥紧。
见她问起,沈徽含笑不答,只用眼神表示容与将那故事讲给她听,待容与说完,她才好似不经意抬眼,目光幽幽在他脸上一转,“看来容与对这些香艳的掌故,倒记得非常清楚。”
沈徽含了一抹轻笑望着他,“你就这么必定?”他向容与招了招手,“朕给你看个东西。”
公然回到禁中,他又变作了阿谁傲视天下的帝王,容与脑海里倏忽闪过一幕,恰是他和萧征仲、许子畏一起畅谈诗画古籍的场景,脸上弥漫着轻松笑容的沈徽,萧洒而明丽。当时候的他,倒像是一个平常的儒雅墨客,最多只是带了点自矜的小小傲然罢了。
将手里正拿着的折子递给他,容与看时,恰是阎继在年前上奏的,内容是弹劾他在督盐期间,大肆交友外臣邀买民气;擅离职守倾竭府库购买名画,乃至惊扰民气;乃至另有收受贿赂,私行淫/秽之举。
顷刻间如裂雷在耳边炸响,胸中阵阵气血翻涌,容与憋不住,负气般脱口道,“圣恩垂怜,臣感激不尽。只是臣另有事奏请,请皇上允臣明日休沐,离宫一晚。”
容与心口快速一跳,情不自禁想要说两句感激的话,倒不是为他夸奖了本身,而是听这意义,他并没有赐婚的筹算,不料刚想好说辞,却听他再度开口,“等今后朕瞧见合适的人,自会赐给你,提及来,你年纪也不小了。”
沈徽缓缓点头,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佛珠,笑了笑道,“你既不改初志,朕也就信你。别拘在那儿了,把你重金采办以媚上的名画名帖,呈上来供朕赏玩吧。”
容与初时还怔了一下,旋即已明白过来,所谓主子娘娘,当是指秦大蜜斯秦若臻。
半晌,才听沈徽慢悠悠开腔,“眼下宫里,上哪儿找配得上他的人。”
林升返来眉花眼笑的讲起,初时段洵没赶上收受书帖那一刻,比及回府,恰都雅见自家至公子捧着那书帖爱不释手,顿时神采便不悦起来。及至送容与一行人登船时,段洵犹带着几分难堪,幸亏瞥见方玉仍在随扈人群里,这才勉强暴露一点平静安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