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升没吭气,憋了半晌,丢下一句,“大人现在学坏了,惯会逗弄我,说些有的没的。”说完,一溜烟的跑了出去。
这话乍听上去像是恭维,实则埋没了几分歹意,帝王家最忌讳为夺储位骨肉阋墙,若真如她所言,恐怕届时,就该是天子痛心疾首了。
一时炊火演出完,在席世人又恭贺帝后新禧。晋王是天子祖父的胞弟,身为长辈,非常体贴帝祚连绵之喜,“万岁爷如何不将小殿下请出来,让大师伙看看,这大年下的,也让我们沾沾喜气。”
“罢了,既然你们都说这个好,”沈徽浅笑首肯,“那就这么定下吧。”
“大人您瞧,这就是百家衣呀。花花绿绿的真好玩。”他展开衣服,一面数着上头用了多少琐细的布头,一面问,“穿上这个,真能百病不侵么?”
“或许能吧,官方有说法,百家衣取百家之福,是给重生儿讨一个吉利,为的是孩子能少些病灾,安康长大。”容与见他满脸的新奇雀跃,因笑问他,“为早前皇上说过,宫里的孩子难赡养,以是才叫你去寻百家布来做衣服,那会儿皇后还没近产期,你办事倒快。可有真的去外头百姓家讨布料?不是哄我?”
前朝如是,内廷亦然。
为贺皇宗子诞辰,理应大赦天下。受惠的犯人不在少数,连同在诏狱中关押,已判了斩监候的廖通也得了特赦,改成放逐三千里,永不起用。
晋王听出她弦外之言,朗声笑道,“瑞王妃也晓得小殿下是宗子,既为长,便是储君。何用和其他人等再相较?除非为父老不贤且身不正,就仿佛眼下在西安府的秦王那般,当时才会择贤而立。幸而皇上天纵圣智,励企图治,这才有现在我们大胤四海清平的盛景啊。”
春季暖阳毫不鄙吝的洒出去,所照之处皆被笼上一层淡金色。殿中轻声笑语,一室温情,令人恍忽间生出光阴安稳,琴瑟调和的温馨之感。
戏还要演下去,沈徽和秦若臻都是收放自如的人,转眼已在坤宁宫逗弄重生儿,一副其乐融融。
“厂臣学问好,也来看看哪个名字寄意更好些。”出乎料想的,秦若臻出声叫住他,语气暖和,不带一丝冷酷。
起家去开门,却看到檐下鲜明站着,身披大红羽纱面鹤氅的天子沈徽。
林升也低头看脚下,再抬首,俄然脸一红,非常不美意义的扭过身,喃喃自语,“她左不过闲着没事,看我靴子旧了才做一双给我。甚么承情不承情的,赶明儿我去外头,给她买两件金饰,还她也就是了。”
一场风波顺势化解,世人忙又拥戴称道。此时已有内宫监的内侍在殿前空位上铺设锦毯,接下来该由宫中女官们在毯上演出蹴鞠。说是踢球,实在不过是演出,宫女们同一穿戴裙装,五颜六色花枝招展,跑起来时仿佛一簇彩云,在那锦毯上飘来飞去,直看得人一阵目炫狼籍。
都说到了这份上,世人少不得起家,举杯恭祝天子万岁。坐定后,才听瑞王妃轻笑一声,“既这么着,叔王如何不劝皇上早立太子,为我们小殿下正名分呐。”
“那你可要留意选好的,要配的上她江南碧玉般的风韵才行。”容与看他红脸,更加感觉风趣,干脆调侃起来。
秦若臻点头笑道,“厂臣倒和本宫想到一处了。我才刚也说这个宪字好。如何样,这会儿皇上可没有定见了吧?”
容与掖手回道,“说来不巧,因殿下早产,生辰和钦天监早前推算的都不符,重新演算过后,张氏的命格倒和殿下有些分歧。臣不敢冒冲犯殿下之不韪,只得将张氏放出宫去。”
大殿之上刹时温馨了下来,氛围稍显难堪,很多人已对瑞王妃投去不满的谛视,只是碍于她宗室身份,到底不好与她起争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