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青色的天光,在地绝顶扯破出一条极颀长的边,山上树木枝叶褪去夜色,在凌晨的暗白中若隐若现,三行打头,一起避开哨岗处的梁军,到得山脚下来。
听他们所言,他的下一步便是进军巴陵,那顾因迟早会与他在疆场上正面比武。
王镇山哽咽着,看着顾因道:“殿下!卖国卖友、无耻卑鄙之徒,这些骂名我都不怕,我只愿这蜀国土地之上,多些人活下来!只要少些荒漠横尸,少些流浪失所,现在如许,我背上千古罪名又如何?”
他刚站稳,顾因一冲而上,剑尖指上他咽喉,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:“你觉得如许便能保得性命吗?”
又回身往洞口走去,道:“但我与父王,不会谅解你。”
自他带领梁军出征以来,战无不堪,所向披靡,从无败绩,已成为梁国民气中的一个神话。
“你背蜀迎梁,我该杀你,可你又保全了蜀人道命,我又不能杀你。那究竟,我该如何做?”
“而那梁军刺客,确切想来刺杀老城主,不过来的时候,老城主已经仙去,他本欲杀我,我称只要保得一城百姓与将士性命,巴东愿开门迎梁。”
“是,老城主不肯对梁军昂首,也不忍看兵士与百姓堕入战役泥沼,服下封喉毒药,跟随蜀王而去。他的妻女,现在都在我府中安住,我必好好待之。”
他大力摆脱,将我甩开,转头看向闵秋,一双眼通红,问道:“闵兄,他说得对吗?我和父王错了吗?我们不该以死抗敌吗?是我们害益州满城冤魂吗?”
他的剑“哐当”落地,双手捂住脸,泪水从指缝中冒出来,双肩抖个不断。
我与闵秋三行紧随厥后,出得屋来,才发明,天已将明。
我拉拉顾因,道:“看这模样,必是有何内幕,何妨让王城主说完。”
他泪水滚滚而下:“箭矢只要两万,粮草只够五日,用完了就没了!只要八千血肉之躯,拿甚么去和粮草充沛后盾有力的梁军对抗?”
顾因不再言语,也不转头,推开首顶洞盖,跃身上去。
来不及反应,人影就已窜至面前。
但他如此做法,保全了八千将士性命,让多少盼儿归的娘亲、盼郞还的女子不必再以泪度夜;又保全了城中五万百姓,让多少家庭免了支离破裂、流浪失所!
“王城主只是出于考虑巴东一城的安危,才出此下策。你不一样,你是国主,若一国如此,天下只会生灵涂炭,沦为残暴之人的游戏之所,你为何要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本身头上?”
正想着,头顶一空,地洞盖子翻开,我们正欲上去,只见王镇山的脸呈现在洞口,朝我们摆摆手,表示他要下来。
顾因一时没了言语,剑尖颤抖得更加短长,脸上一阵白一阵青。
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,即便在监狱中蒙受百般折磨,他展开眼仍然是铜墙铁壁一样的男人。
究竟谁对谁错?
“顾因。”我一颗心揪着疼,跑到他身边,拽着他手:“你沉着一点,王城主不是这个意义。”
“如此,才与梁军谈妥前提。可老臣,常常想起蜀王与老城主,都如万箭攒心呐!”
“是梁军的错,他们侵城夺地、滥杀无辜,冤有头债有主,那些蜀国受难的百姓都晓得,统统都是梁军的错!你明不明白!”
顾因终究抬起了头,他悄悄握了握我的手,再缓缓推开。双目赤红,神采却果断如铁,看着王镇山道:“后代自有公论,蜀已亡,天意如此,我不杀你。”
这杨大将军,看来便是梁国第一虎将杨昌烈了,蜀国能够说,就是亡在他的部下。
顾因气到手颤抖,剑尖微微颤抖,似随时要刺向王镇山咽喉,语气却更加冰冷,充满鄙夷道:“似你这般卖国卖友之人,有何资格对天对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