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一场梦醒,一场病愈。
熏暖如春的寝殿里,卷起无声无边的苦楚。
已等待了多年,再一瞬的等待,更迟长如冬夜。
帷帐外的身影垂垂近了。
天君尽量保持了神界的安宁……
我闭目。
他的身影罩了下来,暖和气味拂入鬓间,彷如昔日耳鬓厮磨。
一如昔日,他舍不得让我在梦中仍有恐忧,将我从几次恶梦中唤醒,以指尖揉开她紧蹙的眉头,将我拥入安稳臂弯。
他平静了心境,将我的手攥在掌中,捂暖我冰冷指尖。
想唤一声,喉间却发涩。
“今时本日……”她的容色脆如瓷,薄如纸,“早已恩德两绝……”。
现在只愿听我再唤一声他的名字。
我之于他,一眼初见,便是一个名叫芷蝶的女子,不是蜜斯,不是月柔婷,只是一个贰心中的人。
他伸脱手,缓缓托起我的下巴,“你在找谁?”
如此幻景,如此良辰,俱是静好故梦重温。
入夜的宫城里金碧流曳,华灯耀雪连城。
我的睫毛微微颤抖。
我噙一丝凉薄的笑,“若真一别成永诀,何尝不是幸事。可惜我是命硬之人。若我出去了,便将这恩仇都告终洁净……废后,赐死,都无妨,我早已等得倦了。”
他捉起我的手,贴上本身胸膛,要我感知到他的等待。
我一瞬不瞬,气喘间牵动伤口,身子微颤。
望着帷帐上的影子动了,是他的手缓缓抬起,我猝然紧闭了眼睛,任凭亮光扑入帷帐,阳刚暖意的气味拂入,这是他的气味,本来一刻也未曾淡忘。
在这暗无天日的处所,醒了……
我看清了面前人,目光忽视如丝。
那一桩心结,解不开,揭不去,毕竟是他亏负了我,再者我孤负了他。
“王爷。”
我侧过脸,伤后衰弱,自言自语这好久,实在已力乏。
他抓紧了我的手,不敢放松半分,怕一松开就再也捉不返来。
我端倪间伸展了一丝和顺,眼中深深的都是怅惘。
直至万里来归,血火历劫后,影象规复,两个绝处逢生的人,紧紧相倚,互为浮木,于癫狂暗夜里许下执手之诺。他终究不再是她的王爷。
当时候,他是皇子,我是蜜斯,一个鲜衣怒马,一个红裳潋滟,并骑驰骋于春日倩晴的海棠林间。
“倒真像做了一场大梦……”我合了眼,又展开,眼中倦色空茫。
他定定望住我,恍忽了目光。
我缓缓伸开眼睛,眸中泛着一层薄雾。
此时,天上神界因菱花镜大乱,妖界起兵造反。
我微小一笑,哑声唤的,清清楚楚是这两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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眉心印暖,是他的指尖,覆上微温。
星斗漫天,万里江山俱成了茫茫一色。
清楚他就在这里,我仍茫然,目光在虚空里飘忽找寻。
他的身影停在一步以外,很久一动不动。
……
乾光朗朗的殿前,群臣肃列,他着玄衣纁裳,我着袆衣凤冠,贵妃玺绂从他的双手,经过常侍、太仆、女史,顺次跪进,交予我手中。我受玺三拜,面南升阶,与他上以下座,在六宫鸣钟,辉光远照,天下共仰中,成了他光亮正大的皇嫂。
旧事如惊风,如急雨,如雪浪,埋没起起落落间恩仇无数。
通俗眼底,因震惊了最深的歉疚而暗淡。
若我当恩仇都是幻境一场,自言自语,也好,也好,就把旧事都取消。
一时候,四目相对,无处言说。
整日除了昏睡,我还无能甚么?万分好笑,从小傲岸的本身,到现在成了阶下囚,狼狈模样。
他微微一笑,“过了这好久,你念念不忘的,还是旧时旧人。”
昀凰深垂如扇影的睫毛一颤,抬眸间尽成苦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