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府大人侧脸看过来,只一眼又低下头去,那亮光正正照着,我明锐目光扫向他颈上上骇人的疤痕---那是大齐哑人的标记。宫中有两种哑刑,分为割舌和斫声。被割去舌头犹能收回含糊呼喊,斫声倒是切开咽喉,挑去经络,人就全然哑了。不对,大齐哑人如何会当官?莫非……是何人派来?
冷不丁温常在汐莞俄然开了口,惊得婢女手一抖,玉簪摔在地上折成两段。
宫女面无人色,张口正要告罪告饶,陆地见温常在回回身来,抬手掠风,面前突然一片血红,连痛都来不及痛,便瞥见鲜血溅出,镜子里的她双目圆瞪,一只眼窝直插着半截断簪。
奔驰的马车猛一颠簸,随后马蹄渐缓,缓缓停了下来。
巡府大人步来到车前,振衣叩拜,始终一语不发,连同两个奴子都没有半分声音。此处山林喧闹,私宅幽深,夜色森然迫人,只剩我与秋瓷二人伶仃无依,比深陷乱军更可骇。
宫女呆望了镜子里温常在的脸,惶恐到极处竟忘了跪下。
“殿下,彻夜已到达成城巡府,彻夜请殿下先在此委曲一晚。”保护首级不知何时来到车前,腔调还是木然,“请殿下移驾入内。”
我含笑迎向听风阁主,直视他半面狰狞半面俶傥,那独目灼灼,却如烙铁落在身上。
门后步出一名豪侈着装的巡府大人,身形微胖,仿佛年事近六旬。保护首级朝他屈膝施礼,对亭太子的态度非常恭敬。巡府大人略点头,迟缓地摆了摆手。保护首级俯身辞职,上马率众而去,如来时普通迅捷无声,转眼隐去暗中。
看在我眼中,倒是熟谙不过---这巡府大人浑身透出腐气的阴柔,恰是个不怀美意的宦官。
两盏灯笼在前穿廊过阶,一起盘曲,将我姐妹二人引入寒竹掩映的深深院落。
虽是偏僻侧门,里头曲廊影壁,小巧周转,竟大有乾坤。
奴子挑灯在前带路,大门在身后沉沉合上。
放眼远处寒山深旷,夜沉寂无声。一座宅邸依山而筑,看似平凡人家,却透着高华气度。门口挑着两盏灯笼,细绢绘淡蜀锦,高古清幽,仿佛世外高人隐居之所。
车帘翻开,面前高墙飞檐,玉壁雕梁,积雪厚厚堆在石阶上。
两位奴子引亭太子入房内了。
夜晚了,又该歇脚休整了么,秋瓷自恍忽里惊醒,动了动生硬的头颅。
温常在身子纹丝不动,目光却移下,瞧着地上两截断簪,幽幽说了声“捡起来”。
秋瓷见我抬步便要入内,忙将我的袖子悄悄一拽。其间到处透着蹊跷,不知里边的人是敌是友,岂能让我等闲涉嫌。不待我转头,秋瓷已挺身上前,将我护在身后。
内里有昏黄灯光,将一个暗淡人影投在阶下。
“你看甚么?”
摆布宫人眼睁睁看着温常在将那断簪插入宫女眼睛,顷刻惨号声起,幼年的宫女倒地翻滚,哀叫远远传出,惊得暖阁金笼中养的百鸟扑棱惊飞。惶恐万状的官人不敢近前,任凭那鲜血迸流的宫女在地上翻滚挣扎,直待太医和长公主赶来,才将她拖了出去。
再看那两名奴子,颈上都有一样的疤痕。难怪这宅中沉寂得没有人声,本来这巡府统统人已经被搏斗了,难怪满是哑奴。
秋瓷不由得缩了缩身子,却见我安闲起家,没有涓滴游移瑟缩,只鄙人车时扶了扶我手臂。秋瓷心中一紧,晓得我若不是衰弱到极处,不会主动伸手让人搀扶。
从前面看那老者,秋瓷只感觉他步态细碎盘跚,透着说不出的奇特。
秋瓷已抢先迈出院内,见一人负手立在中庭,夜色恍惚了面孔,,《
妆镜里,温常在还未上妆的脸非常惨白,两颊凸起,眼眶比颊上胭脂还红。她稠密黑沉的长发被掬在梳头宫女手中。刚才宫女执了玉簪,又拿起了胭脂,游移要不要遮去本身惨白的脸,不觉向镜子里多看了两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