喊声在雨中飘零着,被雨淋透,又传出老远,与山顶众虎虎啸遥相照应着。跟从在车架旁的大毛,二毛等也收回一声声低鸣,一首送别悲歌浑然天成。
下得车架,昂首去看那彩虹,看了好久,才渐渐垂下眼,如有来生,我愿为你坐骑。
人家固然是个牲口,可倒是在辽东立过军功的。如此灵性之物,得一个小小葬礼莫非很过分么?
秋菊擦了擦眼角,“可不敢太伤神,您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……”
这已不但单是老虎了,这是他们的战友。现在老战友死去,她应当获得她该有的殊荣。别人能够健忘,但他李承乾不能健忘这份恩典。
望着棺木被抬出太极宫,杨晓然只感觉心头压抑,忍不住喃喃道:“这两年,总能闻声悲歌,人越大,任务越重,而生离死别也越来越多了……徐贤妃明显还如许年青却也是香消玉殒了……对父亲用情至深,实在让人打动……”
雷声霹雷,雨又下了起来,很快地就将泥土浸润,带来清爽之感。坐上马车的杨晓然拉开车帘,又朝着山头看了一眼,却见无数个老虎爬上山头,在电闪雷鸣,风雨交集的夏雨中,冲着猫蛋的墓碑收回一声声虎啸。
终究到了七月的时候,徐惠熬不住了,已到了垂死之时,杨晓然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前去看她,二人静坐,说了好久的话,第二天,徐惠含笑离世。
身为一国之母,她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了。
沉默了好一会儿,杨晓然才感喟了一声,道:“等你都上手后,便让姑姑自在挑选前程吧。她为我们程家奉献了一辈子,现在老了,如果想归乡总得给个别面。如果不想归去,也去衙门打个号召,还了她的自在身,封一个夫人,在京中帮她购置一套宅子,接她的亲人入京来住……”
风声,雨声,雷声,虎啸,人声交杂……
“是,陛下!”
秋菊安慰着道:“眼下还是保重身子,生下小皇子才是。”
过了三天后,猫蛋被抬出太极宫,被装在上好的棺椁里,临时的安葬地就选在了阿谁山头,那是猫蛋最爱去的处所。
“大女人,不破不立,由死而生,花着花落不过是人之常情,女人莫要太伤感了。”
猫蛋,走好……
她才是她终究的归宿,因为他们是战友!
“是,娘娘……”
“女民气慈仁厚,姑姑晓得了,必然会很欢畅得。”
顿了顿又道:“女人本年也三十有二了,虽还是风华正茂,可精力到底不如前了,这胎怀着,较着有些吃力了,可草率不得……”
当车架达到太极宫时,太阳出来,一道彩虹跨天涯而过,西市开市的钟声悠悠响起,氛围中满盈着雨后清爽,泥土芳香。
棺椁被放下,杨晓然挺着肚子,谨慎地铲了一捧土撒下,然后递给中间的人。
杨晓然沉默不语。
朽迈,灭亡,实在是人生中令人伤感的话题,就算是一贯身材很好的锦姑,可因朽迈,也不得不把手里的事都交给秋菊打理,因为实在没阿谁精力了。
现在这个曾经在他们人生中起到重高文用的猫蛋故去,这群大男人也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。
一只虎,猫蛋已给了她的全数。作为一只虎,她真得没有多少东西可支出。有的只是长达二十多年的冷静伴随,哪怕牙掉光了,毛秃了,都尽量活着,为得只是想与她的仆人多相处一些日子……
杨晓然点头,笑了笑道:“人,不平老不可啊……”
万物有情,谁说大虫不懂?
雨,停了……
现在猫蛋老死而去,几个孩子难以接管,哭得非常悲伤。扒着猫蛋的身子,久久不肯罢休。
一群人冷静无声,渐渐地抬着神虎回宫,几个下了学的孩子得知猫蛋死了,哭得稀里哗啦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