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张嘴啊!”蒲桃无法隧道,“小娘子出门身边没个老成慎重的嬷嬷不像话,奴婢看着茶水上的赵嬷嬷性子利落人也洁净,要不叫她顶替一回,娘子您看如何?”
“裴家人这长相也怪,一房一个样,竟没有个定准,他们家长房的两个儿子长得倒不赖,可惜都娶了亲,二房三房俱无足观,想那裴太保弱冠时也是京都数得上的美人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。”
“卫家人边幅美还在其次,更可贵的是那一举手一抬足间世无其二的风韵......”女郎啧啧奖饰,前面的话已然淹没在声浪里。
那少年恰是雌雄莫辨的年纪,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冷冷酷淡,仿佛屈子笔下的山鬼,美到了绝处,几近生出几分凄清来。
转头对那目瞪口呆的村妇道:“这个你能够放心掷了,不过萧家盛产纨绔,看看得了,别太上心。”
阿枣一翻白眼道:“那老妇尽误事!不知又闹甚么幺蛾子!”
这些世家娘子们大多坐在车中,有织锦帷幔挡着,郎君们则大多鲜衣怒马,大风雅方地任人观瞻,每过来一队人马,四周便有功德者评头论足,内行看的大多是这个儿郎生得俊,衣裳鲜丽,那匹马儿膘肥体壮,毛色滑亮,熟行的则能从车驾场面、家属徽号上看出端倪,甚而对小郎君们的家世、官职和齿序如数家珍。
“不是阿谁!”阿枣三言两语之间已拧好帕子往二娘子脸上号召,“小娘子忘啦?客岁我们晚了一步,叫那沈家人挤在了前面,连卫六郎的影子都没看着。”
三娘子心说要你假美意,就许你半夜半夜刻苦勤奋,不准我分秒必争,嘴上回声是,抿了抿唇,并未将书卷放下。
那女郎指着缓缓通过的一辆饰金油朱络网车道:“那车里坐的是荀家的女眷,前面那匹顿时的是二房嫡三子,”见身边一个将两腮抹得绯红的村妇踌躇地看动手中的花朵,那戴幂篱的女郎嗤笑一声道,“荀家人都长着蛤蟆似的鼓突眼,这便要投?我劝你这花果还是省着些用吧!”
“非也非也,”连一贯端庄的蒲桃也掩口一笑,脸上闪现出少见的羞怯来,“洛京上汜老三样,掷果,抛花,看卫郎。”
催花雨一场接着一场,转眼到了三月头上,钟荟的小院里已染上了轻黄嫩粉的初秋色彩。
钟荟乍见故交,又被那群情激昂的氛围所传染,促狭之心陡起,从小竹篮里挑遴选拣地取出一个最小的花红果。
再大一些,他便不大能与他们一块儿玩了,钟荟当时还实在遗憾了一阵。
卫琛一身超脱的斑斓朱衣在晨风中飞扬,仿佛随时要凌风而去,益发显得丰神俊朗。
钟荟扶了扶额,从今今后都人争看的卫郎怕是要换人了,想到此节她忍不住望着卫六嘲弄地一笑,刚好一阵风吹过,掀起帷帽前的轻纱,暴露了她的半张脸。
他们要玩投壶,他便从他阿耶书房里抱了个东汉的越窑青瓷瓶来;他们要扎彩灯,他便拿出嵌着绿松石的金柄小胡刀替他们削竹篾;他们要玩扮花神,他便用一包蜜渍枸橼将他三叔家四岁的十一郎拐过来,弯着眉眼看他们七手八脚地给堂弟梳小辫儿穿花裙,拿鲜花插了他满头。
钟荟当时就气得七窍生烟,跺顿脚回身便走,一边走一边揪下花枝上的骨朵扔了一起:这卫七头发比她多,诗文比她作得好就罢了,竟连兄长都比她的强!她的亲阿兄那里会替她折花,那里会温温轻柔地与她说话!她十个诨号里八个都是拜她阿兄所赐,他不但讽刺她,还捏她脸,揪她的丫髻,真真人比人气死人。
再厥后,便没有厥后了。
“没甚么没甚么,”钟荟摆摆手,美意劝道,“车上颠簸得短长,细心看坏眼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