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荟步入堂中,饶是她见多了繁华,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。甘露堂以白玉为阶,黄金涂柱,四壁彩绘云气仙灵,绕壁的黄金釭上装潢明珠翠羽,四角半人高的金狻猊香炉中都燃了那要命的“郎艳独绝”香,满屋子香雾环绕不似在人间。
阿杏将竹蒸笼里剩下的一块米糕塞进嘴里,在一旁含混隧道:“阿枣姊姊,小娘子是坐着公主殿下家的舆车返来的,这身衣裳也不是我们带来的,公主殿下必定晓得嘛。”
午宴中她阿姊去换个衣裳就不知所踪,她内心忐忑不安,可又没人能够仰仗,想一走了之,又怕叫人嘲笑她不知礼数,只得跟着别家的小娘子们在溪水边集会。
常猴子主已经先她一步入了仆人席,背后一架十六牒云母屏风在煌煌灯火中仿若云山,可惜她的脖子还未正过来,只得侧着身子坐着,勉强拿正脸对着高贵的来宾们。
三娘子也想学她阿姊顶撞归去,可胆魄这东西不是想要立时就能得的,她涨红了脸嗫嚅了半晌,到底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女面前不敢冒昧,她一露怯,萧十娘更加得寸进尺了,对那裴九娘道:“阿姊可曾听过沐猴而冠带的故事?本日才知不但猴儿晓得学人样儿,猪狗也襟裾呢。”
阿枣对天翻了个白眼,教唆这蠢货去打水,本技艺脚敏捷地解开二娘子脑袋上的总角,拿犀角梳替她梳头发。钟荟摸了摸本身的头发,想起卫十一郎看起来手感上佳的脑袋,很有些遗憾。
”我的小娘子您如何还顾得上吃!半个时候前三娘子就去赴宴了,公主殿下见怪可如何是好!”阿枣说着将碍手碍脚的阿杏搡到一边,“您如何穿成如许?这是去了哪儿啊?奴婢四周寻你寻不着,跟这儿的人探听又没人奉告我。对了,听三娘子屋里的秋兰说您将公主的阿妹打跑了是不是真的啊?吓死奴婢了!”
三娘子本来好不轻易鼓足了勇气想和她阿姊说道说道,可一见她这没心肝的模样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归去:“没甚么。”
钟荟将广袖一撩,执起牙箸,心无旁骛地用了几道点心,又喝了几口酒润了润喉,然后才扭过甚去看眼睛红肿的三娘子。她为了赴这一趟雅集也是不轻易,在家中缠着曾氏哭,好轻易遂了意真来了此处,却发明与她猜想的全然分歧。
“又叫人挤兑了?”钟荟小声问道,实在她感觉叫她早些在外碰些钉子也何尝不是功德,说不定还能改改她这眼妙手低的弊端。
“知我者莫若阿杏也。”钟荟一下午只吃了半碗汤饼,正饿得慌,等不及打水濯手,一低头就叼了块糕在嘴里。
裴九娘镇静地拊掌对萧十娘道:“有樗蒲!我记得阿萧你最会玩这个!”
“小娘子您去哪儿了?哎哟可把奴婢急死了!”阿枣等不及那肩舆停稳就将她半抱半拖地弄了下来,先重新到脚来回看了几遍,见她并未缺胳膊少腿,只是穿得有些不成体统,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,转头白了阿杏一眼:“吃吃吃,就晓得吃!小娘子不见了你另故意机吃!”
姜明淅垂着眼睫默不出声,半晌才点了点头。
菜肴上了大半,小娘子们有些已经搁下了牙箸,有的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赏识乐舞,有的则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,只要那姜二娘在契而不舍地一道不漏地吃着,也不知她小小的个子那肚腹是如何长的,活似个无底洞。
“风雅?”钟荟笑着往交头接耳的萧十娘和裴五娘那儿扫了一眼,“你阿姊我就是风雅。”
各家小娘子早就获得了武元乡公主愤然拜别的动静,常猴子主又弃宴而去,传闻呕得不轻,一下午闭门不出,雅集都未露面,连晚宴都姗姗来迟。他们原想这惹事生非的姜家二娘想必也是后怕了,她那三妹还在,想必还未打道回府,那想必是缩在客馆中不敢再出来抛头露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