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着读着,老者不由声声泪下,老泪纵横,恨声道:“周必达小儿,尔等一众信口雌黄的小厮,只恨圣上不辨忠奸,不明老臣良苦用心啊!”
风胡子渐渐止住笑声,很久才道:“忠?仁?敢问稼轩,甚么是忠?甚么又是仁?”
“你,你,前次在北固亭放飞剑的就是你。”辛弃疾一手按着胸口,一手用长剑指着风胡子说道。
这时,一阵苦楚悠长的二胡声从远处的深巷中传来,伴跟着二胡乐声的是一声声衰老沙哑的歌声,只听歌声唱到:“神剑之躯,豪杰之名。伴君如伴虎,归家三生幸,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,天子坐龙庭,文武命归阴……”
黑衣人微微踌躇了一下,沉声说道:“不瞒稼轩兄,鄙人乃是风胡子。”
黑衣人阴阴的说道:“稼轩大名威震天下,鄙人只是一介江野村夫,知名之人,稼轩不识也罢。”
“又有何分歧?”辛弃疾大声喝道。
“不错,恰是鄙人。可惜前次莽撞所为,白白毁了我的上古法器‘虎翼’。”风胡子神采一沉。
辛弃疾呆立半晌,一时无言以对。
风胡子又是微微一笑,沉声道:“辛弃疾,不幸你到现在还不明白,真正想要你性命的不是完颜永济,更不是赵汝愚。”
辛弃疾舞剑一个多时候,越舞越感觉精力充分,不由对劲兴大发,将平生功力垂垂都发挥了出来,院中红光闪闪,剑气纵横。过了好一会儿,直到月到中天,辛弃疾才停下身形,只见宝剑红光明灭,月光下收回一层淡淡的光晕。辛弃疾手扶长剑,心道,本身空怀壮志,却束手束脚,不得发挥,正如你这宝剑空利,却无处斩敌建功,真是说不尽的豪杰气短。
风胡子正色看着辛弃疾,好似看着一个不幸的病笃之人,缓缓的说道“命我取你性命之人,不是别人,恰是你奉为神明的当今圣上―赵扩!”
老者缓缓翻开一页,悄悄的逐字读道:“南北有定势,吴楚之脆弱不敷以争衡於中原。”又读道:“两敌相持,无以得其情则疑,疑故易骇,骇而应之必不能详;有以得其情则定,定故不成惑,不成惑而听彼之自扰,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……”
辛弃疾万没想到风胡子有此一问,一下不由语塞,沉吟一下才道:“不错,确有一些天子皇上不辨忠奸,不明以是,但是千百年来,仁爱之君数不堪数,都是爱民如子……”
不知何时,深巷中的二胡声又远远传来,沙哑的歌声持续唱到:“本日的一缕英魂,昨日的万里长城。霸道有伦常,我辈应知名。”二胡声越来越低,最后终究淹没在长长的深巷中,余音袅袅,几不成闻,留下的是说不尽的忧愁哀痛。
风胡子摇点头道:“不敢当。我固然有一些薄名,但已是几千年之前的事情,稼轩不消多礼,前辈二字,再也休提。”
辛弃疾生性豪宕,见来人避而不谈,也未几问,捻须笑道:“如许也好,请道兄进屋奉茶。”
辛弃疾又道:“道兄身份已名,稼轩再无疑虑,道兄既然是受命而来,那就请吧。”说罢,巨剑出鞘,丈许长的剑身在月光下收回三尺多长的剑芒,辛弃疾虽已年近古稀,但身高丈八,长剑在手,威风凛冽,好像天神普通。
黑衣人点点头道:“鄙人之名确切是现当代人几近无人得晓,如果稼轩兄伸开就说久仰,鄙人却也要对稼轩兄低看几分了。”
风胡子道:“实因你手中的湛卢神剑,神剑护体,我对你无可何如。”
老者呆坐半晌,才缓缓回过神来,端方身姿,双手勾动琴弦,琴声绵软悠长,听得半晌,本来是蔡文姬的《胡笳十八拍》。老者肇端琴音平和,调子悲惨,恰是《胡笳十八拍》悲呛哀伤的曲调,过的一阵,琴音渐高,调子加快,曲调中金石之音大振,“铮、铮、铮”,连响数声,模糊带出胸藏百万雄兵,冲锋陷阵,杀敌夺关之势,与《胡笳十八拍》苦楚的氛围大相径庭。又过得一阵,琴音又渐渐平和了下来,袅袅余音,又回到了苦楚悲呛的曲调上,偶尔琴音低垂一下,又似内心不平,悲忿莫名。余音绕梁,真让人忍不住为操琴人哀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