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……
青年人摇了点头：“汉人农耕，胡人放马，这是六合定命，太尉不要莫贺弗割让草场，只需规定地区，使得这些人有所居饮，不使部众相扰便可。”
想是这么想，口中却不敢胡乱话，只道：“所传之教，为道家三清天然之教义，教人向善，止息兵戈，明释天理，剖析器术；所授之学，乃我儒学大道，诗书射御，礼义廉耻，以中原之大，抚蛮荒之远。此二者具是我诸夏昌隆之本，丕续之源，不传之秘，太尉肯兴于乌古一族，此实莫贺弗厚德所至……”
“无妨……刘家人不是不知兵之辈，几万人的会战，这等伎俩济得甚事？”柴荣悄悄道。
“我军三万精锐，再加上上邦皮室兵甲，三倍于敌，我军粮道短，敌军却需高傲河之南运粮，我军高低一心根底安定，柴荣儿倒是内忧内乱将帅掣肘君臣相疑，如果如此还不能一鼓作气荡平敌军，老夫干脆一头撞死算了……”
纳罗摩那满脸堆着笑容，恐怕惹怒了坐在客座用刀子切割着羊腿的党项男人，口中话都分外倒霉落起来。他的党项语本来就不如何流利，此时一严峻，便更加不清爽。
申国方脸上一红：“卑职痴顽……”
“大丁卢，草原上的苍鹰飞了一千里来到我的寨子里，莫非就是为了上这么一堆废话的吗？”
“咳咳……”崔褒在一旁重重咳嗽了几声。
细封敏达目中无人地自顾自道：“太尉派来有学问的人和你讲礼节，那是待你以诚，不将你乌古一族寄人篱下苟延残喘视为卑贱，亦不将你族整天牧马放羊茹毛饮血看作蛮横，如此厚待，你竟然还不知感激，莫非莫贺弗觉得我雄师千里而来，便是为了和你废话？你有这个闲工夫，太尉事多，却又那里有空与你这等闲磨牙？”
“诸将听令，柴荣儿已回书允我明日阵战，彻夜寰甲束兵谨防周军袭营，明日五更造饭六更出寨布阵，让郭家儿好好见地一番我大汉军威……”
因而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，滴溜溜转着眸子子猛咽吐沫，面对着面前这个一样有些莫名其妙的太尉建议呆来……
张永德和赵匡胤顿时寂然，挺直了腰板，却听柴荣道：“明日打赢了，旌节也好，使相也罢，尽都由得你们；如果打败了，朕不是甚么天子，尔等也便不是甚么大臣了……”
崔褒苦笑道：“一旦太尉雄师退去，这些安插便都成了无根之萍，一阵大风刮来，只怕便脸孔全非了……”
“莫贺弗不必猜了，自浑沌初破，三皇并尊，轩辕氏乃有中原，所谓四夷者，戎、狄、夷、胡皆为种姓，衣不必精彩，物不必丰厚，人不必礼学，国不必好处，君臣不必称吾国吾民，此汉胡之别、华夷之辨也！太尉所定之盟书，放眼实在万世以后，只盼当时其地，其族其人，有服章之美，有礼节之大，有家国之属，有君臣之辩，如此汉胡同体，华夷一家，大君兼爱天下，此天可汗之业也……”
那汉人青年微微一笑：“莫贺弗于盟书有贰言否？”
细封敏达将一块羊腿肉送入口中，又喝了一口酒，心对劲足地闭上眼睛晃了晃头，嘴角绽放一丝笑容。
那年青人仿佛也没推测纳罗摩那另有这层见地，微微怔了一下，不由得赞道：“莫贺弗公然是有大见地大聪明的豪杰，怀柔以藩属，归化以郡县，这本便是天道循环之礼，只不过太尉并不欲挟以兵威，莫贺弗举族打算与否，乌古部何时能由部落化为郡县，悉由贵部自决。太尉所欲者的，不过互市、布道、办学三事耳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