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葵照着灯，三人一面走，嘉语一面说：“我今儿去画舫，连翘滑了脚，我也失了兴趣，就求陛下遣人送我回玉琼苑，谁晓得……”她眉间薄怒，倒带出几分狠狠的清丽来。这几句话是究竟，元十六郎也是晓得的，嘉语把话断在这里，他也有些哭笑不得，只得问：“是路上产生了甚么吗？”
嘉语也晓得绕不开这个题目，幸亏内心已经有了计算，低头道：“不敢劳十六兄烦心……陛下还等着哥哥呢，十六兄快去吧，让陛劣等久了不好。”也不等元十六郎有所反应，喝一声，“锦葵我们走！”
元十六郎浅笑道：“那也没甚么，我们去游船找陛下就是了。”
元十六郎与萧阮交好。当初嘉语胶葛萧阮，何尝没有此人从中周旋。萧阮冷脸，她也萌发过退意，但是只要元十六郎笑吟吟一句：“昨儿早晨，宋王殿下倒是拿着帕子坐了半宿。”内心就又欢乐起来——那天然是她的帕子。当初是找了甚么机遇硬塞给萧阮，却不记得了。
——本来她也是能够不记得的。
莫非阿谁教唆太后与天子反面的人，就是他？或者乃至是……萧阮？萧阮与元十六郎有多好，嘉语是晓得的。
不能再拖下去了……嘉语想，也不晓得小玉儿现在环境如何，不管如何，如果实在绕不开，不如、拖他下水？能在这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，总不会连见风使舵都不会。她装模作样看看锦葵，又看元十六郎，顿脚说道：“还是不要说了……没的污了十六兄的耳朵！”
十六郎公然又拦在了她的面前：“三娘如果感觉不便对我说，还是感觉十六郎人微言轻，帮不到三娘……”
他是不想让她去式乾殿呢，还是真为她打抱不平？嘉语是不信这宫里有人行侠仗义的，何况以十六郎的身份，不是充足的油滑，底子不成能在宫里保存下来。那么，莫非是……真不想让她去式乾殿？
“我是十六郎，三娘还没见过我罢。”元十六郎快言快语说道，“我在宫里给陛下伴读，不过今儿有宋王在，就用不着我了——我传闻贵女们都去游湖了，三娘怎的不去？”却没有解释他如何认得嘉语。
嘉语屈膝行见面礼：“见过十六兄。”
转过宜和宫，然后是清芷苑，结绮阁，想来已经是跟不上了，嘉语稍稍松了口气，才有些对劲，忽地眼下一暗，面前又多了一双金丝绣万字纹薄底靴。
言毕又要走。
“这又为甚么？”元十六郎眉尖一挑，倒是转向锦葵，“三娘如果感觉难以出口，就让锦葵说吧。”
失窃，倒真真是个好借口。十六郎想，凭他是谁，凭他在那里，丢了东西总不好让人不究查。特别她还添了一句：“……要别的也就罢了，也不值甚么，但那是我姨娘……”到这里，看了十六郎一眼，眼圈又是一红，那话，却再说不下去。
不会有人思疑，姚佳怡看到小玉儿以后的反应；一样不会有人思疑，天子得知叔父做了母亲面首以后的表情；这一步一步算计下来……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遇了。嘉语感觉背心出了一身盗汗。
他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呈现在这里？
她俄然松口，元十六郎内心惊奇，想：她说不能让天子晓得，或许并没有干系？他游移着，不得不跟上嘉语的脚步。
嘉语内心一松。就听得元十六笑吟吟问：“三娘这是往那里去？”
式乾殿离玉琼苑挺远，一起上甚么人都没有碰到，倒是宫室的影子，和在草木里，鬼影幢幢。
“十六兄那里话！”嘉语道。
“不成！”嘉语道，“千万不成！”
这时候天气已经极黑，模糊能听到明瑟湖传来的歌声：“忆梅下西洲，折梅寄江北，单衫杏子红，双鬓鸦雏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