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中人游移了半晌,方才说道:“因为你、你是……乱世之人呐。”
那帐中又伸出一只手来,朝她招了招。
一行人往东,中年男人带路,然后是嘉语,背面跟着阿谁不肯拜别的年青人。
偏生这时候,又有脚步在门外愣住,是中年男人的声音:“大姑,你屋里来客了?”
一时盘算主张。
嘉语听他说得有理,便没有反对。
惶惑汗如浆出。
又等了好一会儿,再没有脚步声返来,嘉语这才惊骇稍去。
嘉语实在惊骇那些爬动的虫子。只是这个未曾露面的帐中人救了她两次,想来这人间固然有大奸大恶,也有人道良善。何况她是个女子,总不能如何侵犯于她。嘉语因而硬着头皮,一步一挪畴昔。
嘉语这才舒了口气,口鼻之间,立时涌上来千百种腥臭。她两世为人,固然很吃了些苦头,到底是罗绮丛中养大的,那里见地过这等肮脏,想也不想,本能地张嘴,“哇”的一下,吐了个天翻地覆。
中年男人冷静记下,又道:“大夫住垄上,不如小郎君随小人走一趟,也好申明环境,让他筹办药材。”
忽听得耳边窸窸窣窣,嘉语谨慎翼翼翻开盖在头上的破毡,时价中午,这屋中倒是极黑。幸亏她在破毡下已经适应了,借着微小的光,瞥见屋中一团一团的黑影,地上,墙上,屋顶上……竟然在爬动!
贰内心打起了退堂鼓,眼睛却舍不得——这十里八村的,那里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娘子。尝听阿爹说大师婢胜太小家女,不想竟是真的。
“不必你厚报!”帐中人冲口道,一停,又规复先前有气有力的情状,说道,“只要你今后,不再来这里,就算是酬谢我了。”
嘉语踌躇了一下,说道:“我家公子讳名昭熙。”她身上原有金饰,只是女子贴身金饰,却不便利交与外人。
这村庄甚是费事,一起都是矮矮的土房、茅舍,灰扑扑的。
嘉语再不懂也晓得帐中人是在为她疗伤,一时感激道:“多谢。”
嘉语瞥了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年青人一眼, 中年男人会心, 挥手道:“你下去。”
也罢,不过就是个下人,阿谁甚么王甚么公子的能有多上心,何况这丫头也说了,他受了伤,多数是顾不上这么个小丫头。先诓归去,等玩腻了,转手一卖……阿谁甚么公子就是个神仙,也找不上门来。
“坐!”
中年男人假装难堪,说道:“大夫……倒是有的,只不过,小郎君让小人去找刺史,也没个信物,刺史如何肯信?”
也是鬼使神差,嘉语一头就扎了出来。她筋疲力尽地想不起要转头把门关上,一张破毡兜头兜脸盖了下来。
但是身后的脚步声,还是越来越近了。
那年青人没获得好处, 蝎蝎螫螫不肯走。中年男人转头,厉声喝道:“下去!”这才老诚恳实退开。
顿时觉悟过来,也晓得事情不妙,与那中年男人一前一后,赶快追了上去。
风响得很短长,心跳得也很短长,人喘得像风箱,嘉语感觉本身两辈子都没这么技艺敏捷过。如果说对上于烈父子,另有她巧舌如簧的余地,对上这些胆小包天的乡野村夫,除了跑,她实在也想不出第二个别例:他们都当她甚么都不懂,那或者是真的,但是当她看到那处宅子的时候,就已经觉悟过来——穷乡僻壤的大夫,能住得上这村里最好的屋子?她是见地少,可不蠢。
脚步在门外踌躇半晌,门嘎然一响。嘉语感觉心将近从腔子里跳出来了,那踏进的半只脚却又缩了归去:“大姑,要有外人来,记得奉告我。”
他原是这村里的土霸王,说一不二,倒不怕村人嚼舌根泄漏风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