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依托，孔殷说：“别走、别走……不要再分开我了。”一面双手紧扣，用尽了满身的力量。
“只是我要劝说宋宫人一句，他的存亡与你息息相干，你若好他便好，你若不好……”高力士微顿了下，暴露恍惚的笑，“宋宫人，好好进食，为他争夺活着的机遇吧。一名被废黜的贵爵，实在连颗草芥子都不如，但只要内里有人惦记取他，力所能及处给他一些照顾，就够他多活三五年的了。”
她被捆绑着塞进了随行的马车，跟着天子从皇都一向跑到马嵬驿。日落时分护驾的军队包抄了驿站，杀死杨国忠，要求处决杨贵妃。长情伸直在佛堂一角，闻声内里传来脚步声。门开了，天子走出去，居高临下看着她，启唇道：“代贵妃赴死，给全军一个交代，朕许你将来骸骨与李瑶合葬。”
但是不太对，一些影象渐渐回归。她顿住了，行动定格，眉头却锁起来。天帝晓得不妙了，公然她怔忡望着他，细细辩白他的脸，“你是李瑶？你是……少苍？”
北风卷过，像悲惨世道的哭泣。她迈动生硬的腿，渐渐走到屋角那口水缸前。天太冷，水面已经结冰，把统统罪过都埋葬了。她抬起手，掸去缸沿的积雪，一滩深褐色的血迹融入了泥胎的肌理，化成一片洗不去的疤。
长情几近连呼吸都快忘了，东南角的水缸，他舀水来给她减缓烫伤的水缸……
他忍不住咳嗽，“我不会再分开你了，你放心。”
“你为甚么要如许欺负我！”她恨透了，困兽般顿脚哭喊，“你为甚么要变作他！”
深切的痛苦, 刻肌刻骨，中转肺腑。
这一咳惊醒了她，她忙蹦起来检察，“如何了？又犯病了么……”
黄粱道，黄粱道，到现在才明白，黄粱一梦，催民气肝。
如果这时李瑶在就好了，没有一身沉疴，没有高墙囚禁，他是安康的自在身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但是她四周驰驱，找遍了一起，也找不见他的身影。
她情感失控，他怕她做出甚么过激的事来，忙上去抱住她，切切道：“长情……长情……那不但是你的梦，也是我的梦。梦里的统统我们一起经历了，我们至心相爱过，他就是我，落空了职位和权力的我啊！”
高力士掖动手皱眉头，“别不信，是陛下亲身下的扑杀令。本来开元二十五年他就该死了，让他多活了十余年，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。你可还记得屋子东南角的水缸？他就是被灭顶在了那口水缸里。宋宫人，人各有命，不要怨老天不公，这世上向来没有绝对公允的事。弱肉强食是亘古稳定的事理，如果你不强大，你便摆布不了本身的人生，别人要你死，你再不甘心也得去死。”
认清了人，她不顾统统抱上去，哭得神态不清，脑筋都乱了。只觉满腔悲忿添补满全部身材，痛苦巨大无朋，即便已经找到他了，够着他了，抱紧他了，也还是惊骇，还是难过，还是没法从梦魇中摆脱。
天越来越冷了啊，不知他眼下好不好。客岁这个时节她在，有人时候把稳他的身材，现在换了人，也会那样经心么？他不能受寒，受了寒会犯咳嗽的，这个病症发作起来了不得，她见过他咳得掏心挖肝的模样，仿佛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似的。
她才想起来，他先走了两个月，这时恐怕早就去远了。前面是滚滚的忘川河，她寻他不见，只好对着河水长哭。哭得回不过气来，胸口剧痛，只差再死一回了。模糊闻声有人叫她，长情……长情……那么熟谙的声音。展开眼看，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在面前，她既惊且喜，“李瑶？”
记不清本身活了多少岁, 但晓得有生之年，从未体味过那样令人堵塞的煎熬。她想李瑶，想得每一寸皮肤, 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痛。宫掖深深, 望不见宫墙另一边的天下, 她每天扣着宫门上镂雕的菱花, 两条细瘦的臂膀透露在砭骨北风中，也感受不到冷，只是对着每一个颠末的宫人苦苦要求：“费事你，帮我问一问禁苑里的环境。问问鄂王好不好，他的病如何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