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云便取了诗题,用针绾在墙上。世人看了,都说:“别致固别致,只怕作不出来。”湘云又把不限韵的原故说了一番。宝玉道:“这才是正理,我也最不喜限韵。”林黛玉因不大吃酒,又不吃螃蟹,自令人掇了一个绣墩倚雕栏坐着,拿着钓竿垂钓。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,俯在窗槛上<爪甲>了桂蕊掷向水面,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。湘云出一回神,又让一回袭人等,又号召山坡下的世人尽管放量吃。探春和李纨惜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。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。宝玉又看了一回黛玉垂钓,一回又俯在宝钗中间谈笑两句,一回又看袭人等吃螃蟹,本身也陪他饮两口酒。袭人又剥一壳肉给他吃。黛玉放下钓竿,走至座间,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,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。丫环瞥见,知他要喝酒,忙着走上来斟。黛玉道:“你们尽管吃去,让我自斟,这才风趣儿。”说着便斟了半盏,看时倒是黄酒,因说道:“我吃了一点子螃蟹,感觉心口微微的疼,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。”宝玉忙道:“有烧酒。”便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。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。宝钗也走过来,另拿了一只杯来,也饮了一口,便蘸笔至墙上把头一个《忆菊》勾了,底下又赘了一个“蘅”字。宝玉忙道:“好姐姐,第二个我已经有了四句了,你让我作罢。”宝钗笑道:“我好轻易有了一首,你就忙的如许。”黛玉也不说话,接过笔来把第八个《问菊》勾了,接着把第十一个《菊梦》也勾了,也赘一个“潇”字。宝玉也拿起笔来,将第二个《访菊》也勾了,也赘上一个“绛”字。探春走来看看道:“竟没有人作《簪菊》,让我作这《簪菊》。”又指着宝玉笑道:“才宣过总不准带出闺阁字样来,你可要留意。”说着,只见史湘云走来,将第四第五《对菊》《供菊》连续两个都勾了,也赘上一个“湘”字。探春道:“你也该起个号。”湘云笑道:“我们家里现在虽有几处轩馆,我又不住着,借了来也败兴。”宝钗笑道:“方才老太太说,你们家也有这个水亭叫‘枕霞阁’,莫非不是你的。现在虽没了,你到底是旧仆人。”世人都道有理,宝玉不待湘云脱手,便代将“湘”字抹了,改了一个“霞”字。又有顿饭工夫,十二题已全,各自誊出来,都交与迎春,另拿了一张雪浪笺过来,一并誊写出来,或人作的底下赘明或人的号。李纨等重新看起:
贾母一时不吃了,大师方散,都洗了手,也有看花的,也有弄水看鱼的,玩耍了一回。王夫人因回贾母说:“这里风大,才又吃了螃蟹,老太太还是回房去歇歇罢了。若欢畅,明日再来逛逛。”贾母听了,笑道:“恰是呢。我怕你们欢畅,我走了又怕扫了你们的兴。既这么说,我们就都去罢。”转头又叮嘱湘云:“别让你宝哥哥林姐姐多吃了。”湘云承诺着。又叮嘱湘云宝钗二人说:“你两个也别多吃。那东西虽好吃,不是甚么好的,吃多了肚子疼。”二人忙应着送出园外,仍旧返来,令将残席清算了另摆。宝玉道:“也不消摆,我们且作诗。把那大团聚桌就放在当中,酒菜都放着。也不必拘定坐位,有爱吃的大师去吃,散坐岂不便宜。”宝钗道:“这话极是。”湘云道:“虽如此说,另有别人。”因又命另摆一桌,拣了热螃蟹来,请袭人,紫鹃,司棋,待书,入画,莺儿,翠墨等一处共坐。山坡桂树底下铺下两条花毡,命承诺的婆子并小丫甲等也都坐了,尽管随便吃喝,等使唤再来。
怅望西风抱闷思,蓼红苇白断肠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