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天出门记取带上。我的衣物也全要熏这冻冰片,熏的久些,别的一概不要,别弄错了。”
“夫人来了!”
嘉芙将香料投入炉中。香料触火,收回动听的轻微滋滋声,伴着一道袅袅升起的青烟,她微微哈腰,抬手,将卷烟朝本身的方向扇了几下,随即闭目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老太太又问了几句,孟夫人一一应对,非常全面,无一错处,老太太对劲了,说:“去了京中,不要算计银钱,该如何用就如何用。裴家家世是高,只是门庭大了,那些看不见的难处,一定就比我们少。何况现在宫里变了天,裴家也没畴前那么风景了,他家肯做这门婚事,看中的不是阿芙这小我,是我们的钱和来钱的门路。”
她怕嘉芙受凉,忍不住轻声催促:“小娘子,醒醒。”
檀香看着,内心有些不解。
这便罢了。檀香在甄家多年,跟着小娘子,多少也晓得些香料的种类和好坏。冻冰片天然是上品,香气轻灵而温雅,后味含甜,代价不菲,但在同属的脂香料里,并不算顶级。顶级的是龙涎。因两种香料的形状色彩肖似,味雾也像,非里手不能辩白,故常有奸商以冻冰片充龙涎售卖。
檀香为人亲善,笑应道:“王妈妈,这叫羯菩罗香,也叫冻冰片,南天竺运来的,我听小娘子说,在那边本来也值不了几个钱,但漂洋过海地运到我们这里,一钱也就一两银了。”
女儿有了归宿,对于甄家来讲,这更是天大的功德,孟夫人自是欢畅,但想到女儿出嫁后,都城和泉州之间路远迢迢,母女再见恐怕不易,国公府又门高院深,自家家世不及,担忧她今后难以安身。愁完这个愁阿谁,此苦衷涌出,眼角便模糊现出泪光。
嘉芙道:“女儿早就好了。娘不必担忧。”
龙涎虽希少,但甄家并不是没有库藏,小娘子既改用熏香,怎不取龙涎,要用这稍次的冻冰片?
嘉芙这趟进京,就不再回泉州了,留在那边等候结婚。为便利接下来的婚事筹办,甄家特地在都城置了屋子。
孟夫人打量了下女儿,见她笑靥盈盈,气色公然也好,垂怜地搂她入怀:“你爹一走,转眼就是三年,你哥玩皮不听话,娘的跟前就剩你知心,明日就又……”
雪肌腻理,玉肤耀目,上沾点点的晶莹水滴,身材如同一朵含苞初绽的娇兰。
嘉芙道:“孙女记着了。”态度非常恭敬。
泉州海贸繁华,南熏门、涂门外的大小港口,每天无数船只进收支出,近如占城,暹罗,苏禄,远到大食、麻林,比刺,来自外洋异国的各种货色琳琅满目,香料是此中一个大类。甄家是泉州巨富,具有的船队数一数二,再贵重的香料,到了甄家这里也无奇怪之处,这婆子的话虽有些夸耀在里,但也不算错。
明天,嘉芙就要和孟夫人另有哥哥甄耀庭一道,北上去往都城了。
老太太望着她的眼神里,透出了些可贵的温情,点头道:“你起来吧,归去早些歇息了,养好精力,明日一早还要上路。”
“这事我来便可。小娘子把稳,万一烫到了手。”
她愣住。
孟夫人带着女儿坐到床沿边:“身材如何了?睡觉可还恍忽?”
“孝悌乃是百行之本。我们家甚么环境,你内心清楚。虽说人贵自主,但你嫁入裴家,老是件功德。我是迟早要走的,这份家业留给你哥哥,今后你在裴家如果出头了,少不了要你提携他几分。祖母的话,你记下了?”
檀香出来,见嘉芙翻开了香料盒,取玉勺挑了一勺,知她要加到那只凤头香炉里,忙上去替她揭开炉盖。
孟夫人被劝住,转为笑,拭了拭眼角,牵着女儿的手道:“是娘多想了。走吧,不要叫你祖母等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