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元后当年薨后,天禧帝将她在此处养病居住过的这个禅院封起,只答应元后之母裴老夫人出入。中间虽已畴昔了二十多年,现在这位以辅政顺安王之身顺利即位的天子对裴家也是不喜,但对于先帝兼长兄的敕令,也不至于公开悖逆,故这所方位清幽的四合禅院,现在还是独为国公府所用,常日大门舒展,若老夫人要来,寺里提早得讯,则开锁打扫,预备驱逐。
裴右安将老夫人的着袜双脚拢动手掌,渐渐按摩,半晌后,触感微暖,方扶她渐渐躺下,将双脚抬起,送到被下,道:“祖母安息吧。”
“龙涎。”
昨日虽提早送来了动静,此处已经打扫清算过了,但时令毕竟入了初冬,禅院里黄叶萧萧,薜荔残萎,恐她触景生情,伸手扶道:“祖母出来吧,风大。”
……
这时分,天然听不到晨钟暮鼓,只在颠末几道低矮山墙之时,对墙模糊传来伴着木鱼的几声诵梵,愈显四周安好。
她的声音很轻,仿佛胆气不敷。
看到她在那边,裴右安仿佛也没过于惊奇,还是站在原地。
嘉芙咬了咬唇。
但现在,真的让她找到了他,她却俄然又感到忐忑。几次张口想叫他,又闭上了嘴。就在踌躇之时,那男人仿佛发觉到了来本身后的非常,俄然侧过了脸,两道视野随之转来。
“不敢相瞒,我今早来此,就是为了找大表哥。我有一事,想向大表哥就教。”
藻井四周横梁,彩绘有天龙八部诸神与如来华藏界会的场景,佛陀低眉,金刚瞋目。中午的阳光,穿过了藻井上空的银杏树顶,投下一道敞亮的四方形金色光影,他就立在这金光和暗淡交叉的边沿,身影班驳,半明半暗,一片落叶,从他头顶的藻井里飘下,在空中打着旋,渐渐掉在了他的脚边。
嘉芙一脸茫然:“大表哥你这么看我做甚么?”
运气看起来很不错,他确切就在轮转藏里。
裴老夫人入内,玉珠和同业的两个丫头待要奉侍,见大爷已上前,亲手为老夫人除了外套,又蹲了下去,为她脱去脚上的鞋,并拢整齐摆放在地。
她忽的睁大眼睛,暴露骇然之色:“莫非……大表哥你觉得是我成心关键全哥儿?”
她站在那边,想了半晌,转头对甄耀庭道:“那我畴昔看看了,哥哥你就在前殿这边候着,不要乱跑。”
“何事?”他问。
他始终低头,翻动手中那卷经卷,全神灌输,身影凝然。
“你所用龙涎,来自那边?”
“国公老夫人也在寺里?”
他未出声,核阅般地看着她。
“你可知,你于我祖母大寿之日,熏的是何香?”他问,两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。
一个男人,正立于轮转藏经殿那口清幽的藻井之下。
嘉芙抬眸,对上他投来的两道视野。
丫头看的有些吃惊,玉珠见状,朝她两人使了个眼色,带着一起退了出去。
她只晓得全哥熏了冻冰片会病发,过个几天,渐渐也就好了,却不晓得冻冰片本来还是药材,能致人死命。这实在不测。
脚下这条甬道铺着红色卵石,年久日深,垂垂被踩踏成了暗淡的色彩,裂缝里苔藓丛生。甬道两旁,生有银杏,绝顶是株千年古树,树干笔挺冲天,枝条在殿宇上空虬张放开,遮挡了半面的歇山殿顶,一阵风过,银杏叶簌簌从天下落,斜斜铺了半片的殿顶,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落叶,仿佛下过了一场金色的雨。
裴右安摆了摆手,制止了她没说完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