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停于宫门以外,崔银水亲身拿了脚凳放在车旁。嘉芙下车, 被引入宫中, 七拐八折, 最后行到当日大婚次早被裴右安领来谢恩过的那座殿前, 入内,停于外殿。崔银水嘱她稍候, 仓促出来,半晌后便出来了,再引嘉芙入内, 行至内殿口, 轻声道:“禀万岁, 甄氏到了。”
嘉芙抬眼,见那面兰纹玉佩,被天子不知从那里取出,攥在了手里,他的两道视野投向本身,目光阴暗、晦涩。
“朕问你,此物你何来?你可知此物来源?”
嘉芙见他神采仿似微微冲动,头低了下去:“当初祖母临终之前,曾屏退旁人,对罪臣妇言及家夫出身。家夫名为卫国公府宗子,实则公爹当年从外抱养而来,家夫之亲父,乃公爹一同性兄弟,当年因事出有因,没法扶养于他,母又于生下他两今后,便不幸血崩而去,出身极其不幸。祖母说,她将家夫视为亲孙,知他体弱多病,她去后,独一放心不下,便是他了,命罪臣妇不管如何,须代她照顾好家夫。罪臣妇当时应允了,现在不敢弃他不顾。求万岁再度开恩,容罪臣妇同去,既尽老婆本分,也全当初对祖母的信誉。”
嘉芙定了定神,跟上法度, 走了出来, 天子一身龙袍,还是坐于当日那张黄花梨螭龙纹椅上, 人看着肥胖了些, 但神情森严, 全无当日的慈和模样,见他两道目光投向本身,低头,朝地上铺的一张垫上跪了下去,行叩拜之礼。
家夫抬眼,见天子双目紧紧盯着本身,神采间似又略带严峻,垂眸道:“只听祖母说,家夫生母归天前两日,手心一向握着此佩,临终之前,方将此佩慎重放于家夫襁褓当中……”
这面玉佩,在当初裴右安来泉州,递出之时,说是其父临终前所遗。
她低头,轻声道:“只是以罪臣妇所想,凡是女子,倘若临终之前,握着一物不放,必是心存顾虑,顾虑与那物的有关之人,岂会有恨意。何况还将它慎重留给孩儿。必是盼着此物能保佑孩儿,平生无灾无痛,喜乐无忧。”
半晌,天子终究再次开口,声音降落。
但在晓得了裴右安的真正出身以后,嘉芙却感觉没这么简朴。
殿内一片沉默,天子未曾开口。
天子凝坐了半晌,神采垂垂放缓,半晌,忽又问:“裴太夫人可有对你提及过有关这玉佩的别事?”
天子终究开口,语气不复半晌前和本身说话时的冷酷,腔调微扬。
“既如此,你何故将它递到朕的面前?你此举何意?”天子又问,神采紧绷,语气略带咄咄。
半晌后,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,李元贵疾步而入,见嘉芙还那样跪着,亲身来扶,面上暴露笑容,道:“甄氏,功德,万岁准了你的所求,允你同去。”
嘉芙等候之时,悄悄抬眼,望了眼天子,见他目光呆滞,一动不动,料本身方才那话,必戳出了当日他去看望祖母一幕时的回想,便再次低下了头。
李元贵走了出来,表示崔银水退下,嘉芙感激他对裴右安的暗中安排,只是这里也不好伸谢,便向他福了一福, 李元贵忙让步, 轻声道:“随我来吧。”旋即回身朝里而去。
她说着,悄悄留意着天子神采,见他神态虽还是冷酷,但看起来并无肝火,又叩首,再道:“除同罪之心,不敢欺瞒万岁,亦是出于担忧。北地苦寒,风沙暴烈,罪臣妇又听闻,那些处所,十一月便雪窖冰天,家夫自幼体弱,这些年,先是兵马倥偬,继又东奔西走,罪臣妇嫁他两年,他留在家中光阴,屈指可数,本就劳身焦思,现在又去往那地,无人知他冷暖,罪臣妇忧他衣衾不暖,旧病复发,倘若万一有个不好,便孤负了万岁的留命之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