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惊鸿握紧了拳头,又松开,看着常青,不高兴:“常青。”她昨晚清楚承诺了陪他出宫的。
“远之。”
常青用力地点头,身子摇摇欲坠,她抱着肚子:“惊鸿,你抱抱我,我冷。”
怪他也好,他舍不得常青自我指责。
秦若喝了一口茶,清清嗓子:“下一次,你做甚么喊上我便是了。”
她想,此人如此不见机,不知风情,今后有得练习了。
大燕九十七年,冬,青帝退位,携皇后常青归隐贩子,太子燕倾尔即位,年仅九岁。
秦若义愤填膺:“你错在背着我忠君之事。”
秦若笑:“这就对嘛。”
常青身子一软,便跌坐在地上,满地的血,渗入了她的衣摆,她怔怔入迷地看着池修远,看着他倒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大燕八十八年,仲春十五,章华皇后诞下皇宗子,青帝大喜,普天同庆,以召令天下。
她微微点头,偎在燕惊鸿怀里,缓缓合上眼,渐渐轻语:“惊鸿。”
但是他,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伤她。
宿世此生,那里错了,那里不对,已无处究查,她只记得曾经有个少年,将她带回了定北侯府,免她流落无依,曾经有个少年,一招一招,教她练剑,为她种了满园的常青树。
飞衡站到屏风前,想了想,说:“你要打要骂,都能够。”
“远之。”
这把剑,是七岁那年池修远赠与她的,现在,她却将剑刺进了他的心口。
“嗯,我想杀了他,不止因为我输了天下,另有,”嘴角涌出了血,他吐字有些不清,却很用力,他说,“他抢走了你。”
诶,何必呢,舍不得江山,又放不下常青,池修远心太大了。
只是定北侯府未拆,满园常青树下,翻了新土,上面插着一把青铜剑。
“常青。”
常青目光板滞,毫无反应,只是看着远处,失魂落魄。
燕惊鸿沉默着,如有所思。
怕她再也不展开眼看他。
池修远吃力地抬起手,颤而闲逛,沾满血的指尖,拂了拂常青的脸,将她的眼泪擦去,却让他手心的血弄脏了她的脸,他仓猝地用袖子给她擦,却越擦越多,手缓缓有力地垂下。
甚么意义?池修远莫非将常青的母蛊一早便毁了?林劲惊奇,这池修远对常青,却也当真偏袒珍惜。
飞衡想,话本里都是哄人的,出错了不是跪搓衣板,也不是挨鸡毛掸子。
大燕九十四年冬,章华皇后诞下帝姬,青帝为之取名常妱,宠溺无度。
父亲总说,忠臣不侍二主,母亲总说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秦若感觉,母亲说的有几分事理。
飞衡蹙了蹙眉:“那你要如何?”但是像话本里说的,要跪搓衣板,挨鸡毛掸子,他七尺男儿,这有些伤自负,飞衡忧?。
“常青。”
常青的剑,插进了池修远的胸膛,而他的箭,却偏了三分,避开了关键。
常青点头:“好。”她低下头,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,泪流了满面。
飞衡持续苍茫。
燕史只记:大燕八十七年,玄月,定北侯池修远殁。
还小?呵呵,昨儿个还将右相大人训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。
林劲又道:“部属这便再去找。”
常青皱眉:“为何?”
这父子两,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相互看着碍眼,当真是没有一点父子爱。
常青唤他,却毫无回应。远之,是他的字,全部定北侯府,除了他的家人,他只让常青如许喊她,而上一次她喊他远之,已经不记得是何时了,仿佛上一辈子那么久。
燕倾尔两岁的时候,她也这么说过,有其一就有其二,另有会其三其四。
定北侯府,主将已伏,胜负灰尘已定,燕大命令:“全数拿下,一个不留!”
“当时候你还很小,很瘦,一双手都被冻坏了,连名字都没有。”嗓音迟缓,他梦话似的呢喃,有力又缥缈,“当时我便想,这个孩子,等她长大一些,我便教她用剑,如果资质不好,起码,也能护住你那双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