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脱下袍子裹住她，她那么灵巧，大抵晓得境遇可危，不哭也不闹。如果苍梧城里有人赶来救济，或许她能保住小命。如果不能……他的手覆挡住了她的眼睛，掌底两轮金芒没入她的双瞳，待光芒散尽，除了瞳人的色彩相较别人更深一些，几近和凡人没有任何别离。
刃余低下头，和她脸贴着脸，喉咙里出现铁锈般腥咸的味道，他说：“你走慢一点，鬼域路上等等我。”
刃余勉强支撑起来，握动手里的刀恸哭。剖腹取子，多残暴的事，但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权力。
他带着她一步步向前，她沉默了好久，无端让他惊骇。
他伸手抚摩，作最后的道别。奇特掌内心凸起一块，接二连三地叩击，像在求救。他愣了下，看向绛年的脸，“他想活下去……”
爹爹能为你做的，只要这么多了。
只是可惜了孩子，眼看足月了，他母亲再也没法生下他了。
他紧抿双唇，干裂的唇瓣上沟壑纵横，他咬紧牙关，把刀尖贴在绛年的肚子上。
那一箭射在她背心，当时只觉被重拳击中，并不感到多疼。她乃至悄悄去拔，但是拔不下来，本来是被贯穿了，胸前能摸到箭尖。以是他说让她带着牟尼神璧先走，她不能承诺。一起走或许他还能活，如果留下，必然全军淹没。
他唤她：“绛年，我们出去了。”
他下认识握了握她的手，“我拖住他们，你带上牟尼神璧先走。”
他松了口气，“前面是雪域，到了那边就能想体例抛弃他们。”
她说没有。
她恋恋不舍，他也没有体例。横下一条心来，最多不过死在一起，便再也不提让她先走的话了。
刃余猛地勒住缰绳，拔转马头，向独一的开阔处疾走而去。几近是一霎，身后响起嘶吼：“他娘的……快追，别让他们跑了！”
“这神璧，不是甚么好东西。如果你能活下去，替爹爹保护它，如果活不成，丢了也不成惜。”
月下的娇妻双眼灼灼，她说：“我没事，孩子也没事。”
银钩样的玉轮，逐步变成了棕红色，照得满地迷迷滂滂。石下一角有蜷曲的身影，紧紧抱着怀里的人。抚抚她的脸，还是暖和的，像睡着了一样。他晓得她已经死了，穷途末路之下，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管。
刃余转过甚看向长空，天是墨蓝的，这个夏季真冷啊。
他背靠崖壁，想开初见她的时候，恰是烟柳成阵的季候。当时少年侠气，鲜衣怒马，一日看遍长安花。刀光剑影里闯荡的长渊少主，自夸也是风骚多情的人。可就是那天，她站在画桥上，不觉得然的一眼，便让贰心如春燕，直到现在。
生命在流失，孩子在肚子里痛苦挣扎，她的视野定格在刃余挥起长剑的一顷刻，他赤红着双眼说：“就算毁了神璧，我也毫不交给你们。”
身后箭啸声四起，扑灭的雁翎噗噗落在两侧，几次三番追逐上来，终还是棋差一着。他叮嘱绛年放低身子，“你有没有受伤？”
夜垂八荒，朔风如刀，每一片风的丝缕划过脸畔，都是钻筋斗骨的凌迟。
绛年的十指对扣着，暖袖早就丢了，一双手透露在冰天雪地里，冻得皮肉肿胀。他甚么都做不了，唯有紧紧覆盖在那裸/露的皮肤上，试图暖和她。
这回她说好，但是背上破了的口儿呼呼地灌进冷风来，把她的灵魂都冲要散了。她节制不停止脚，不想上马的，却摔了下来。他大惊，一跃而下托起她，但是月色下模糊的箭羽，让贰心头擂鼓一样大跳起来。他失声：“绛年！”这才发明她背上的皮甲不见了，有箭射来，便是血肉相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