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宴的日子转眼即至,江南多雨,不但连缀了一夜,到早上淅淅沥沥还没有半分停歇的意义。
张氏答:“可不是,挪个处所还在次,只怕客不上门。”
珍儿身上穿戴半旧的茄色掐牙背心,下头配一件更旧的棉裙,今儿是做客,能跟着少奶奶出来,她必定是房里的大丫头,穿戴这么寒伧,显见叶氏在陈府的职位了。
陈大奶奶毕氏撇嘴,不轻不重地说了句:“真是山旮旯跑出来的,也不嫌丢人。”
辰时过后,连府中门大开,客人经三催四请,连续来到。
凌妆也不点破,指着满园素净欲滴的花朵:“陈四嫂子感觉如何?”
陈家有一少奶奶出面先容,凌家人方知他们最大的官儿应是大爷陈骏,拜昭信校尉,是个正六品的闲职武官,老二陈骐亦是从六品的忠显校尉,老三早夭,老四陈驭身上无职。
凌妆和叶氏各带了个丫环相携到背面的莺巢园去看花。
凌妆不肯获咎人,只得做女人家娇羞状打扇遮面,嗔道:“瞧陈二嫂子说的甚么混话!”说完她本身都感觉恶心,不免腹诽一番。
凌妆笑容不改,蹭到母切身边:“瞧母亲梳个这么老气横秋的头,女儿替你重梳一个。”说完脱手去拆。
叶氏也是个机警人儿,见了凌妆神采就知看花是假,说话是真,刚进莺巢园就打发小丫环说:“珍儿,常日拘得紧了,今儿出来做客,在园子里逛逛也不消你服侍,跟着那丫头去玩吧,一会回到前面就是。”
张氏天生皮肤黄黑,比连呈显还大了两岁,又精瘦得特别见老,说这话实则并不夸大。何况她有个非常争气听话的儿子,早劈面貌不甚上心,故而也是至心夸奖凌妆母女。
在长辈面前,凌妆老是笑盈盈的时候居多,此时不待她们开口,已说道:“舅母,暮春喜雨,依我看,宴席可得挪处所了。”
不等凌妆开口,奉养在旁的彩扇抢着说道:“不会不会,女人的手就是巧,便是戏里的娘娘也不及太太!”
连氏感觉女眷们多是在家闲着的,约莫会来,也就放了大半的心,新买的丫环梳头本难令她对劲,便由着女儿拆掉头发重梳。
实在连氏早为女儿之事夙夜忧心,凌妆虽满口不嫁,她怎能任由女儿年纪轻简便青灯古佛?厥后与张氏商讨,道凌家也非显宦家世,不消顾忌太多,不若等救出凌父来,招赘个豪门小户或者亲族孤傲的男人,安然过一辈子也是事理,归正凌家人丁薄弱,上门半子还能多个帮手,连氏这才定下心来。
一时连氏请大家落座品茶,曲意赞了毕氏和应氏等人身上穿戴,应氏笑容才真了几分,环顾四周,声音颇高:“这园子倒还不错,只是凌夫人只请了我们家么?如果摆布不给面子,我倒可打发人替你请一请。”
最早到的是劈面陈家的女眷和孩子,三位少奶奶,一女人并两位小小少爷和一名小蜜斯,跟着服侍的人一大堆,一时门前车水马龙,花花绿绿的油纸伞接踵成雨雾中斑斓的画卷。
此情此景,怎一个贴切了得。
院子里翠绿欲滴的藤蔓老树底下,围着整齐详确的矮竹篱笆,紫、褐、黄、橙、白等各色茶盏大的花开得正艳,雨水滚在细绸般的花瓣上,晶莹剔透惹人垂怜。
张氏听了忙忙抽出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,转往外叮咛下人去了。
陈家带来的两个小公子和两个蜜斯五六岁到*岁不等的年纪,此时已聚到水榭边的扶栏上,童音清脆传来:“瞧,好多好多锦鲤!”
她这话虽是用一副自言自语的口气,但中间的人可都听得清楚,叶氏站得远不觉,倒把凌夫人和张氏为可贵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