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云斋在颐宁宫工字型大殿背面,原木为柱,稻草覆顶。在富丽的宫苑烘托下,如世外桃源。火线一个小院,里头种着几数淡白的杏花,尽皆盛开,轻巧娇姿,胭脂万点,占尽东风。
内侍宫娥们迎出颐宁宫外。内命妇善夫人上前道:“娘娘在背面拂云斋候着陛下。”
张怡梦嘲笑一声,倒是不怕,撑起家子反唇相讥道:“贱妇?何必在我这里发龙威,不是追封她作****昭德皇后么?不是又与夏双鹭生了一堆孩子么?我算个甚么,乘早死了洁净!”
永绍帝虽在太庙里以父子之情打动太子交还亲政之权,面对如此朝局一筹莫展。他不敢再大刀阔斧培养亲信,领着太子行完册封太子妃的祭奠礼,在左顺门前接管了太子叩拜,回了宫中倒是长叹短叹,愁眉不展。
面对同僚老友的疑问,阮岳有苦说不出,上了一道折子要求外放。
永绍帝放轻了脚步,抬手止住吴泰驯良夫人,单独走了前去,依偎到康慈身后抱住她纤细的腰肢,喃喃道:“如许的活计,怎地亲身脱手?谨慎磨粗了手。”
“欸!”吴泰甜甜承诺一声。拉长声朝门上的小寺人喊:“摆驾颐宁宫啦——”
乾宁宫首级寺人吴泰悄不声走到榻下,谨慎小意禀道:“陛下,康慈皇贵太妃命人来请,等了有一会子了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他很聪明地没有说下去。
张怡梦斜着眼抿头发,“你那道陵当中,摆布无我的位置。”
永绍帝神采有些冷:“若非你父兄那等首鼠两端,每次御前诏对,口里不伶不俐,臣子们一定倒得那般快,初七那****爹站出来,局势怎至如此!”
她虽满口牢骚,永绍帝倒也听出了几分事理,坐起来上前拥住她道:“你差人来请朕,不是说有要事么?莫非有甚么好主张?”
现在两伯府街面上的屋子都涨了价,带挈着朱衣坊也高了一层,如何这位吏部侍郎大人还要搬走?
俗话说天无二日,国无二主,臣子们目睹太子节制了朝局军政,明里暗里纷繁投奔,太子避而不见,他们就上军知院,上靖国公府,一个个仿佛都站了然态度。
永绍帝见了折子,还道阮岳忠心,不肯攀附******,淹了他的折子,留于京中。
永绍帝双手枕在脑后,叹了口气:“朕能有甚么心机?儿子要学那唐太宗,待朕成了太上皇,每日有闲替你簪花描眉,依你的性子,只怕还要感觉无趣。”
张怡梦不轻不重地搁动手里的青瓷杯,玉手托着香腮望向院外纷繁扬扬的杏花,道:“水都凉了。”
永绍帝头也不抬,恹恹然道:“她能有甚么要事,去回了,说朕没有兴趣。”
阮岳带着老娘妻儿们腾到上真观四周一处狭仄的楼堂,里外不过两进二十一间,一大师子挤在一处,连使唤的奴婢也大大折减。
先帝的妃子,他竟抱得轻车熟路,熟稔以极。
康慈闺名张怡梦,一等唐国公爱女,顺祚十六年封康妃,主理后宫十五年有奇,自不是那唯盼着朝朝暮暮的妇人,闻言打了永绍帝一把,笑道:“陛下甘心做那驰名无实的太上皇?”
康慈搁下铜熨纸,却并不回身,而是以柔嫩的身条似成心又似偶然地蹭着永绍帝,莺声沥沥:“你将我丢在这里,再不寻些事做,怕不成了废人!”
永绍帝勃然作色,突地将她推在地上,怒道:“提那贱妇何为?”
“甘心又如何,不甘心又如何?”永绍帝自嘲地打了个哼哼,眼睛微微眯起,“东宫给些色彩,朕还能做个太上皇,若心狠手辣起来,只怕早早送入道陵当中。”
外人见了,未免奇特。
永绍帝眯了眯眼睛,俄然一拍榻沿道:“比来诸事劳心,没有向皇贵太妃问安,有失孝道,摆驾颐宁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