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在弘昼固然奸刁,可一贯害怕雍正,他再猎奇,若没有承欢做垫 背,也毫不敢去偷看。可承欢没有说“不要去偷看”,说的是“不要去打 扰”,弘昼面前闪现着刚才的一窗明月满帘霜、人倚孤灯映寒壁的气象, 心中莫名地一悸,收起了奸刁猎奇的心机,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晓得 的。”
承欢回到寝殿,命丫头退下,刚拉开被子,想要睡下,一个僵尸猛地从被子上面坐起,双手卡向她的脖子,她惊得连退了几大步,才勉强站稳。弘昼看承欢终究被他吓到,对劲地大笑起来:“哦,怯懦鬼,怯懦鬼!”
高无庸提示了两次:“皇上,夜深了。”雍正却没有反应,他只能闭 嘴,打起精力服侍。
雍正看着地上的狼籍,淡淡问道:“这个月的第几次了?”
两人一个跑一个追,跑进了正大光亮殿。
雍正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,才缓缓放到她头上,淡淡说道:“朕命人 送你归去安息。”
他忙赔罪报歉,承欢擦去了眼泪,强笑道:“我没事,就是俄然被吓住了,你这僵尸倒扮得挺像的,下次教我,我去恐吓弘历哥哥。”弘昼看似胡涂,实际比凡人更敏慧,明知承欢说了谎话,却顺水推舟,笑道:“好啊,明儿我们一起去吓他。”
两人正笑闹,咣当一声,正大光亮殿里用来插长春蕊的青瓷瓶摔到地 上,承欢和弘昼都温馨了,面面相觑。打碎东西并不是甚么大事,两人自小 就是肇事精,可此时才想起先前已经被警告过不准进入正大光亮殿戏耍。
“到底是谁?”
雍正六年。
高无庸担了苦衷,可雍正统统如常,不但没有涓滴恍忽懒惰,反倒比平常更勤恳,披衣坐于炕上,一向阅览奏折到深夜。
宫里隐有传闻说姑姑是皇伯伯的女人,可又有人说姑姑是十四叔的福晋。姑姑究竟是谁?每年十仲春叩首祭奠的人究竟是谁?她究竟是谁的女儿?脑中的谜团越来越多,却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。
昏黄灯火中,弘昼第一次发明皇阿玛的身子很肥胖薄弱,似有不能接受 之重,常日里,被他严肃所慑,下认识地就认定了他严格强健、无所不能。
承欢俯在雍正膝头,眼中隐有泪光,和白日的活泼无忧判若两人。雍 正轻抚着承欢的头,凝睇着桌上腾跃的红烛怔怔入迷。
雍正蹙着眉,刚想说话,一阵风过,将承欢掉到地上的画纸吹到了雍正脚边。
雍正表示高无庸把奏章都收起来,高无庸如释重负,当即照办。
高无庸当即跟上,听到身后又传来辩论声。
雍正唇畔含了一丝笑,一手放在承欢背上,一手仍在运笔疾书。
弘昼呆看了很久,直到那点昏黄的灯影消逝于黑暗中,俄然间,昔日 里对皇阿玛的愤懑就淡了一些。
雍正却不言不动,似已神游天外,任那半卷的竹帘打得门框噼啪作响。
弘昼觉得承欢又恐吓她,嬉皮笑容地学着承欢的声音说道:“皇伯伯来了,好可骇呀!”
弘昼无可何如,也滑下了树,却边走边几次转头,承欢忽地站定,说 道:“弘昼哥哥,你能够承诺我一件事情吗?不要去打搅皇伯伯。”
“不是我打的,是你碰倒的。”
很久后,高无庸提着灯笼出去,雍正翻开箱笼,亲手清算好东西,锁 上屋门,在高无庸的奉侍下拜别。
“不要胡思乱想了,你是你阿玛的亲生女儿,你阿玛实在内心最疼你,有 些事情,你现在不懂,将来就会明白。”
两小我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是我!”说完了,又相互瞪着,像一对斗鸡。
弘昼却当即说:“是我碰倒的,不关承欢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