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转头,瞥见穿戴羊毛大袍的段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向我走来。现在我正走在王宫外的大街上,筹办去国师府看望那两个敬爱的孩子。
他走到火盆边,夹了块炭出来,一边说着:“吕光已经定好三月一日解缆。他说把大哥带上是为苻坚传法。”他横眉嘲笑,“苻坚现在哪另故意机听法。他若垮台,中原局势必然大乱。”
他贴着我的耳朵,悄悄唱起了歌。曲调已经跑得不成模样,但是,仍能听出那是我在二十三年前教给他和弗沙提婆的生日歌。他轻柔的声音仿如仙乐,一拨一拨地抚弄我的心弦。
看到我眼中的迷惑,段业持续抬高声音说:“现下吕将军迟疑不已。如果回长安,现在天王被鲜卑人与羌人夹攻前程堪忧。吕将军归去也是损兵折将,他必不甘心。不归,倘若天王渡此灾害,今后究查,吕将军亦会大难临头。”
相去日已远,衣带日已缓。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返。
段业嗤笑一声:“这慕容白虏奶名凤凰,之前长安城内有谶纬言:‘凤凰凤凰止阿房’。天王觉得吉利,专在阿房城内植几十万株梧桐和竹子,做等待凤凰之意。好笑慕容冲倒是在阿房大败天王军,可不正应了谶纬之言?天王不听王景略奉劝,如此放纵鲜卑人,现在却得这般地步。”(注:王猛字景略)
我们在雪地里走着,拉出一小段间隔。鹅毛大雪纷繁飘落,不一会儿就在肩头积上一片白。他没有走平常走的大道,却绕路弯进了王宫后的一条巷子。内里无人,只要我们簌簌的脚步声在雪地里空空回荡。
段业要了个雅间,我们让侍从在外等待。等屋里就剩我们时,段业抬高声音说:“公主,长安正为鲜卑人慕容冲逼围。天王束手无策,急发了四封圣旨催吕将军速速回军长安。”
我们被接回王城,安排住进了宫里。固然不是先前阿谁豪华的乌孙公主寝宫,但一利器具不缺,另有奉侍的宫女。并且比起先前来,我们是自在的。吕光说要听法,让罗什每天伴随摆布。因而罗什成了参谋一样的角色,每天被吕光带在身边,没法再参与寺院里的任何活动。
他身上挨了个雪球,不是我砸的,固然我很想。求思咯咯笑着跑开,轮到弗沙提婆做大灰狼了。他玩闹一会,见孩子们身上都是汗,叫仆人把他们带去换身洁净衣服。
倚靠上他的肩,冷静将我的力量通报给他。不管如何,那十七年,但愿我的伴随能让你幸运。
将大的那枚戴上他的知名指,我抬眼看他。他仍然和顺地笑着,将那只簪子拿起,插进我发里。
跟着我凄婉的声音,他呼吸渐沉重,泪水聚在大眼框中。向我颤抖着伸脱手,抚上我的肩。当最后一个字念完,他已泣不成声,一把将我搂进怀。贴在他肩上,感受他起伏的宽广胸膛。飞扑到脸上的雪敏捷熔化,混在泪中,冰冷地滑落,如同我的表情。
我在院子里带着求思泳思堆了个雪人。两个小儿浑身裹得严严实实,红十足的小面庞让人爱不释手。堆完雪人玩剪刀石头布,谁输了就蒙上眼捉迷藏,院子里清脆的笑声不竭。我用心输了一把,蒙眼做大灰狼,两个小红帽玩得疯极了。
拉下眼罩,弗沙提婆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:“艾晴,你跟二十多年前一样笨!”
“艾晴……”
“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分袂。相去万余里,各在天一涯。
“哈!抓住了!”嗯?不对,这个身形绝对不是孩子。
“还会返来么?”沉默一会,终究问到了这个伤感的话题。
吕光最后的决定当然是走。现在是十仲春底,丝绸之路上因为大雪反对没法通行。以是他起码还要磨蹭两个月才会解缆。那天跟罗什阐发了中原局势,然后说:“罗什,你得去劝他回中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