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抽抽鼻子，稳一下心境，强行挂上笑：“有两位比你晚几百年的汉人高僧寒山和拾得曾有过如许一番对话，寒山问拾得：人间有人谤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轻我、贱我、骗我，若那边治乎？拾得说：只要忍他、让他、避他、由他、耐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，再过几年你且看他。”
晓萱安排了贴身丫环米儿奉侍我，也是汉人，是她从长安带来的。没滋没味地吃过晚餐，让米儿把晓萱一大早给我梳的庞大头饰去掉，答复成我最天然的披肩发。天垂垂黑下来，内里传来欢畅的歌舞声和嘻笑声。吕光把礼佛当作郊游了，带了那么多歌伎。不知他在吃晚餐时能不能放过折磨罗什。
他伸手抚摩上我的脸，歉疚而痛心。嘴角颤抖着，眼里明灭刺人的亮光：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右边颧骨上有一处擦破了，有点红肿。心疼地抚摩上他的伤，脸上却还是笑着：“你别忘了，我固然不是仙女，好歹是来自将来。就算没法带你走，但自保充足了。”
他收回击臂，抚上我双肩，灼灼星眸中光彩粲然：“艾晴，罗什对你的豪情已无处遁形，只能向佛祖坦言：我是爱你的，以男人之心在爱着，爱了二十多年。不是因为你是仙女，不是因为你诡异的来源。而是因为你是艾晴，阿谁从幼年时就悄悄走进罗什心中，爱傻笑大咧咧却英勇固执的女子。”
他抓着罗什的僧袍吼：“她返来是为救你，可你倒是如何对她的？看看她现在都成甚么模样了，几天没合眼，明天还晕倒。”
一袭褐色衣角在面前掠过，心脏狂跳。阿谁高慢的身影，支撑着弗沙提婆，油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表面清楚的五官上，哀伤的通俗大眼正紧紧盯着我。
对望了不知多久，还是开口问他：“身上的伤如何了？”
我们都一愣，竟然是同时开口问。
王城到雀离大寺只要四十里地，本来一天就能到。但是为了等吕光，早上迟延了好久才解缆，一起上又是龟速，以是下午四点多就在一个村庄前停了下来，要安息一夜，第二天赋气到寺里。
站起家，他再度拥紧我：“现在倒是真的想睡了，太长时候未曾睡过。”放开我，和顺地说，“罗什归去本身帐篷了……”
如同被点了穴道，呆呆健忘统统言语。不过两天没见，为何感觉他肥胖得可骇？
“艾晴，送你来罗什身边的人，不管是何目标，罗什都要感激他。”他用力拥吻着我，炽热的唇落在眼睛、眉毛、脸颊上，烧出一片片的红霞。这是我们之间最心心相印的吻，能让我们安然面对内里的风雨。
俄然传来弗沙提婆的哼哼声，我们都吓了一跳，从速分开。我都忘了这帐篷里另有他在。细心看他，还在睡着，打着微微的鼾声。我们对视一笑，俄然想起来，一向没顾得上问：“弗沙提婆如何了？为何会喝得这么醉？”
他分开我的肩，细心凝睇，骨节颀长的手指滑过我的五官，两行泪顺着脸颊滚下，堆积在透着青色胡茬的削尖下巴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
他笑了，从怀里拿出我交给弗沙提婆的药膏，在我面前晃一晃。“已经逗留太久，必然得走了。放心，归去后我会记得上药。”
伸手抹去我的泪，寂然正色：“罗什不会再回避对你的豪情，也不会再找甚么来由。本想让你阔别统统困厄，可你仍然来了。艾晴，罗什不肯也不想回避本身任务。但罗什乃无私之人，你既然来了，我便不想再放你走。只是，罗什本身都不晓得明天会如何，更没法给你承诺。这以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，你还要与我一起对峙么？”
他顿住，半仰着头吃力地呼吸。半晌后待到呼吸渐平，才转头面对着我，眼里又流出我不忍目睹的孤寂哀痛：“你丢弃家人分开将来更优胜的糊口，来此与我相守，我怎不知你做的捐躯？但是，罗什是如此无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