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笑之下,贺孤穷心头一悸,已置身虚无幻象,幻象中,森森白骨,堆积如山,汩汩鲜血,流淌如河。山上端立一个白骨砌成的王座,这个婴儿头戴琉冕,坐于王座之上,一手按着王座上的头骨扶手,一手举着刻成黑龙占有之形的玉玺。
方才婴儿不哭,若换做纯熟稳婆,定晓得是这婴儿呼吸不顺,然后及时的拍打婴儿,晓得他苦为止,不然婴儿必定缺氧而死。但顾剑声和贺孤穷皆是男人,如何晓得这事理,只当这孩子天生不哭不闹,定是非比平常。
对峙中,感受对方杀意自剑尖传来,顾剑声心头一凛,喝道:“好重杀气,情意剑诀是以剑意化剑,不是以杀意化剑,师弟你再不转头,终有一日会被杀心侵染剑心,变成嗜杀的凶魔。”
没有富丽的剑法,没有夺目标剑气,二人皆是化至繁为至简,同时向前刺出一剑,这一剑,是剑术之争,是剑理之争,更是相互信心之争!
“如许倒是便宜他了。”贺孤穷狠狠道,又指着顾剑声怀中道:“这婴孩呢,便是他们的天命圣主,紫薇帝子?”
贺孤穷冷道:“现在杀了他,才是了断罪孽。”
百数婴儿双目圆睁,肢体死灰而干枯,竟是被抽干了满身之血,地上无数血红暗渠结成一道道奇诡邪异的咒文,将婴血汇入一个血池当中,血池中,那最纯粹也是最险恶液体仍在荡着波纹。
饶是贺孤穷方从血堆中杀出,仍感此出血腥味浓得令人昏迷,贺孤穷睚眦欲裂,倒是惭愧得不敢再看周遭死尸,直直往高台走去,却见高台之上,面色怠倦的顾剑声强挤出笑容,帮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婴孩,向来整齐的衣衫上,被婴孩的小脚蹬出带着血印的皱痕。
顾剑声剑眉一挑,朗目含威,痛斥道:“天命之说,难以预感,况他不过冲弱,有何罪孽?”
贺孤穷吐出一道血箭,倒飞出去,直撞到墙壁停下,软软滑落于地,而顾剑声倒是抱着婴儿不动不摇。
而在剑光消逝的顷刻,贺孤穷终究明白了清岳当时的话意,也晓得了为何清岳师兄身为凌霄剑宗的下任掌门,却早已弃剑不消。
高亢,清脆,充满生命力的一声哭泣,落入贺孤穷耳中却不啻黄钟大吕,贺孤穷滔天杀气一散,而这一刹时,胜负立分!
顾剑声暴露黯然之色,道:“晚了一步,典礼已经完成了。”
方入祭台,便见一副炼狱之景,骇民气魂。
“本来不是我们和他一起冲杀,而是他为护我们而放慢了脚步!”贺孤穷嗔目结舌道。
两边既各有对峙,那赢到最后的人,就是对的!
似是过了好久,实则不过一瞬,剑光消逝无形,顾剑声方才站立之处已无人影,只余拔剑声那悠长尾音在石室内回荡。
顾剑声眼疾手快,身形一闪,将孩子接到怀中,怒喝道:“贺师弟,你在做甚么。”
现在二人比武,婴儿被顾剑声抱在怀中,恰是身处飓风风眼,虽有顾剑声已真气护住他周身,但也被凌锐剑意刺痛稚嫩肌肤,终究收回了第一声哭泣。
婴儿收回桀桀怪笑,山下无数惨赤手骨回声如林立起,摆摆荡曳,做拜见之状。
贺孤穷接过婴孩,突觉肩头一沉,几乎没有抱起,怀中似有百名婴儿的重量,愣了一下,发觉那只不过是他错觉。
暗淡地宫随之乍然一亮,一道剑光崛起,灿烂瑰丽,刺眼夺目,仿佛地宫中生起一轮白日,灼得人眸子生疼,没法直视,贺孤穷也被这剑光逼得侧开双眼,却仍能感受氛围中满盈着摄人剑意,倒竖的寒毛,颤栗的肌肤,用最直观的体例奉告他方才那剑的可骇。
贺孤穷是凌霄七剑中的小师弟,年事比顾剑声小上很多,他学剑初成时,顾剑声已名满天下,鲜少再有脱手,他曾几次想找顾剑声论剑,却皆被大师兄清岳禁止,“如有能够,我但愿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顾师弟的剑。”清岳曾如许说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