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和殿的小宫女偷懒，不晓得躲到那里去了。冯妙排闼一起出来，都没瞥见半小我影。她估计着冯清比冯滢高贵，又是姐姐，想必住了东配殿，便沿着碎石巷子，往西配殿走去。
予星闻声声响，急仓促地过来，见冯妙安然无恙，才略松了口气。云泉寺里见过几次的青衣小僮无言，也满面焦心肠走过来，却被王玄之抬手止住了要说的话。
他既客气又坦诚，倒叫冯妙不好坦白来意，直说了家里想要养蚕织造。王玄之便给她保举了几种轻易赡养、产丝又快的蚕苗，号召人装好，替她们搬上马车。冯妙本来担忧他又要白送，正想着该如何回绝，可王玄之却很快报出一个数量，算不得贵，可也算不得便宜。
“滢mm，这是如何了，哭得像个花猫似的。”冯妙只当是想家孤单，走出来笑着揉揉她金饰的发，把带来的点心一样样拿出来。
卢清然笑骂道：“别胡说。”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怒意，反倒更加对劲，主仆两个扭着腰走远了。
予星讲价讲惯了，仍旧要他便宜些，随口说了个一半的代价。王玄之也不计算，就点点头说“好”，表示无言上前，从予星手里接过下定的玉佩，问妥了去那里支取银子。
冯妙用海马纹小瓷罐装了一份点心，要给冯滢送去。冯滢一贯体弱多病，不能侍寝，也没得册封，分拨宫室时，尚仪局问了太皇太后的意义，把她跟冯清放在一处。冯妙不想跟冯清会面，专门挑了她每天去碧云殿给高太妃问安的时候过来。
一幅月红色的广大衣袖，虚虚遮挡在冯妙面前，刚好挡住了她的视野。布匹砸在人身上，收回沉闷钝响，那月红色衣袖的仆人，也同时收回一声忍痛似的闷哼。那人本来能够把冯妙拉开，却生生守着男女之防，不去冒昧碰触她的身材和衣衫，宁肯本身用背替她挡下那些布匹。
王玄之立在原地，衣衫被伞骨勾得破坏了几处，脚下布匹混乱散落在污泥里，可这统统都涓滴无损于他温润高华的气度。“是鄙人的家仆冒昧了蜜斯，该说抱愧的人是我才对，”他淡淡开口，声音在雨雾里显得更加平和，“弄坏了蜜斯的伞，如果蜜斯不嫌弃，这里刚好有一把徐道子的踏青归晚绸面伞，就送给蜜斯当作赔罪吧。”
递到冯妙面前的伞非常精彩，伞面上只用绿色染料涂抹了几滴，像是随雨落下的叶子沾在伞面上一样，活泼逼真地符合了“踏青归晚”。冯妙连连点头：“破坏的不过是一把伞罢了，公子不必这么客气。”
王玄之点头：“平城内凡是门口用竹制匾额的，都是我的私产。”见冯妙神情骇怪，又笑着点头：“这没甚么了不得，家中父兄一贯轻视贩子，以是我才千里迢迢到平城来运营。如果被他们晓得了，恐怕要狠狠叱骂我一顿。”
讲起各色绫罗绸缎，王玄之竟然也非常熟谙。他一双狭长凤眼从一匹泛着珍珠光彩的布料上扫过，俄然微浅笑着把那布拿起来：“这类浮光锦，是胡商从高昌一带发卖返来的，在日光下华彩活动，最合适肤色白净、身形娇小的女子穿用。”他把浮光锦拿在冯妙身前比量了一下，目光不晓得是在看布料还是在看人，仿佛很对劲，却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：“蜜斯还想看些甚么？”
忍冬在一旁扁着嘴说：“不晓得的还觉得，娘娘在分甚么值钱的宝贝呢，不就是点心么，宫里御膳房也常常做，用料还更讲究呢，有甚么希奇？”
“姐姐，”冯滢抽泣不止，伏在她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话，“我每天都怕得要命，又不敢跟二姐姐说，我……我真的不能奉养皇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