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宏和冯妙都暴露几分忧色,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,能够带他们出山。冯妙摸了一把鞋子,还没有干透,也顾不上那么多,先套在了脚上,扑灭了一段枯枝,就要往洞口去。
她的发髻已经在翻滚坠落中完整散开了,乌黑青丝如瀑布一样直泻而下,遮住了她半边脸颊,只暴露一段细致洁白的下颔。
被老虎撕咬过的手臂血肉恍惚,冯妙只看了一眼,就设想得出那种疼痛。可拓跋宏却神采如常,就像是在雕凿一块木料,或是修补一件兵器,只在剜去一处撕咬得腐败的血肉时,微微吸了口气,接着又笑着戏谑:“这老虎几天没喂了,使这么大力来咬……”
冰雪遇热,还没干反倒先变成了水,锦缎鞋面很快就湿透了,凉得彻骨。冯妙身上本已经冷得麻痹了,鞋子上湿冷的冷气传上来,激得她瑟瑟颤栗。
两民气中都明白,那些人,更像是来补上致命一击、杀人灭口的。如果宗室亲王赶来救驾,巴不得在天子面前表功,如何会决计埋没了旗号和徽记?
他刚要说话,冯妙俄然用那布条长出来的一段,穿过他腰带上的玉环,缓慢地打了个结,牢安稳定住。肯定他右手臂被捆住不能转动,冯妙才滑头地一笑:“让你胡说八道,捆住你一只手,看你今晚还如何……还如何欺负我……”越说到最后,声音越低,笑意敛去,眉眼间笼上一层羞色。
冯妙涨红着脸躲到一边,拓跋宏却仿佛表情颇好,不再玩弄她,用左手拿着匕首,把右臂上的衣袖一点点割开,再谨慎地清理破裂的伤口。他的左手几近跟右手一样矫捷,可一只手来做这些事情,毕竟没有那么便利,还要时不时地低下头去,用牙齿咬住袖口残破的布条,共同着左手把伤口扎住。
那是乐府诗里描述女子的脚纤巧小巧的句子,冯妙听了,脸顿时更加红了,脚上用力狠狠一踢,正踢在他胸口。力道不大,拓跋宏却闷哼一声,松开了手。
拓跋宏从衣摆上割下一段布条,想要裹住伤口,可一只手绕了几次,都没能绕成一圈。当他第五次尝试着把那段布条缠上右臂时,一双纤细莹润的手,压在了他的手臂上。
冯妙用本身衣衫上洁净的部分,帮他擦拭伤口,谨慎地撤除虎牙撕扯破碎的部分,最后用布一圈圈裹住。可那伤口太深,不住地流血,很快就染湿了一整块布料。冯妙解下袖口处串着的一小截束带,帮他扎停止臂上方止血。
“你说的不错,”拓跋宏点头,“朕归去今后,就先停了鹰师曹,把内里豢养的鹰全数放生,训鹰的场合,改成修建一座梵刹。朕要把尊佛重道的意义,清楚明白地通报给天下人。”
冯妙本想狠下心不睬他,可山洞一共就那么大,眼角总会不经意地瞥见他。腾跃的火堆,把他的影子投映在洞壁上,拉扯得非常高大,却也非常孤寂。他何尝不像一只林中之王?单独战役,单独舔舐伤口。
拓跋宏此时才慢悠悠地说:“我刚才在笑,今晚你必然会对我投怀送抱。”
畴前在宫里,如果被雨雪沾湿了衣服,一回宫就会先换下来,再拿去渐渐洗净晾干。眼下却没有衣裳可换,冯妙也实在是冻坏了,一时只顾着烤火,忘了要先把身上、鞋上的冰雪碎屑细心拍掉。
冯妙身形小巧,恰好能够借助洞口的积雪掩蔽。她向外看了一眼,神采也变得更加乌黑,无声无息地折返来,贴在拓跋宏耳边说:“那些人手里拿着弯刀和弓箭,没有旗号,服饰上也没有徽记,不像是来救人的,倒像是……”
拓跋宏又是一声轻笑,左手臂一伸,握住了冯妙的脚踝,脱去了她的鞋子。冯妙大窘,用力想要摆脱,却被他紧紧捏住脚踝警告:“穿戴湿鞋子过夜,明早必然会抱病,我本身都还不晓得能不能走得出去,更没有能够照顾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