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风鞭挞在肩辇前的灯笼上,火光忽明忽灭,几次眼看着就要燃烧,却又摇摇摆晃地亮了起来。冯妙浮泛无神地看着火线,只感觉宫中的夜路真是长,如何走都走不到绝顶。除了那一团小小的亮光,四周都是一片乌黑。
冯妙本来飘在半空的心,俄然被风吹散成无数碎片,这是夙弟,却也不再是夙弟……
元宏快步抢在她前面,拦住她的来路,沉声说:“现在不成以!”
冯妙手里的茶盏“啪”一声砸在地上,滚烫的茶汤飞溅出来,烫得她手背通红,她却仿佛完整落空了感受一样,愣愣地站着。
车轮一起收回辘辘声响,冯妙晓得这些人是元宏派来的,要带她去看冯夙最后一眼,心口像刀割一样疼,这一趟却不得不去。
“于烈和他身边的人都瞥见了冯夙写在纸上的字,羽林侍卫里有很多贵胄后辈,他们或许一时认不出,可如果过后细心想想,也应当模糊猜得出那是甚么东西。”元宏说话时并没有涓滴踌躇,明显已经早就想好了这些后果结果,“冯夙或许是现在独一背得出完整的慕容世系谱的人,如果这动静被人晓得,会有多少人打他的主张,又会有多少人趁机攻讦你?”
元宏起家拜别,把空旷的澄阳宫都留给了她,只留下一句话:“三天以后,朕就准你去看冯夙。”
冯妙无话可说,她晓得元宏说的都是对的,对大魏皇室来讲,慕容世系谱是个最伤害的东西,最快最好的体例,便是先斩杀了冯夙,再渐渐找借口把那些看过这几张纸的人全数正法。可这世上的事理,很多时候都是如许,晓得如何是对的和照着对的体例去做,完完整满是两回事。那是她的夙弟,是她在这世上血缘最靠近的人,她如何能忍心?她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,却还是没有学会真正的帝王之术――哑忍狠绝。
冯妙快步走到他身边,伏在他膝上,只感觉满身的力量仿佛都用光了。澄阳宫内燃着儿臂粗的贡蜡,把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天,瑞鹤香炉内还烧着苏合香,四下里弥散着暖洋洋的香气。可冯妙却只感觉四周仿佛都是乌黑的宫道,被矗立的宫墙围着,没有挑选,没有退路,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。只要面前这小我,是她心中独一一团亮光。
“妙儿!”元宏上前扶住她的双肩,像要把她从梦靥中唤醒一样用力摇摆。冯妙抬起双臂一挣,连披风都没穿戴,回身就往门外走去,口中喃喃说着:“我要去看看夙弟……”
细心想来,除了一个太皇太后,冯家并没呈现过甚么特别短长的人物,既没有出过一个翻云覆雨的能臣,也没有出过一个安邦定国的武将,却能稳稳地占住大魏第一世家的位置,惹得大魏皇室如此顾忌,乃至要用月华凝香这类东西,来断了冯家女儿的后路。冯妙此时却终究完整明白了,想必从献文天子在位时起,太皇太后就曾经用这份慕容世系谱旁敲侧击地威胁过拓跋皇室。
元宏斜卧在床榻上,瞥见她出去,便抬手叫她到身边来,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,有些心疼地问:“如何走得这么急?夜里风凉,也不戴个风帽遮一遮。”
走出那间配房时,冯妙在门口转头看了一眼,见冯夙正满脸猎奇地揭开食盒,探头去看内里的菜色。约莫是在羽林侍卫营这段日子没如何吃到精美的菜肴,冯夙深深嗅了一口食盒里散出的香气,伸出两根手指拎起一块蒸肉来,放进嘴里,还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汤汁。他这些风俗性的行动,仍旧跟小时候一样。
元宏亲身脱手帮她解开披风,握住她发凉的指尖,放在唇边悄悄地呵气。不晓得是不是错觉,冯妙总感觉明天的元宏仿佛跟平常不大一样,带着些谨慎翼翼的奉迎。她点头甩去这些胡思乱想,悄悄依偎在他身边。如果没有他,冯妙真不晓得本身该如何走完那条冗长的宫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