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又一记破空声从耳边掠过，半边脸都被刮得发麻，陶富才回过神来。他回身就奔向那铁钟，第一步只觉非常沉重，心中仿佛有无数动机挤撞着，第二步却轻灵了，混乱心境被一个非常清楚的意念压碎：收回警报，四哥儿能救我……
贼匪要来了，说不定真要死的……
警报就是身后几步的铁钟，那是关凤生之前就着铸炮剩下的生铁造的，因为是好铁，音色模糊能跟寺庙的铁钟比拟。
几个月前，阿谁读书读得半呆的四哥儿，在矿洞里一下被石头砸开了窍。陶富就感觉，自那以后，功德情就像雨点普通绵绵不竭砸下来。先是免了皇粮，接着跟大师一起当上了炉工，再以后负债也免了。靠着四哥儿，大师还避过了麻风女的过癞，顶住了流民的劫夺。铸完炮后，统统炉工都分了五两银子，他家的田早就绝卖光了，为此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赔偿，捧着三十年来都没得过这么多的银子，他乃至还动了早已麻痹冷酷的心机：讨个婆姨，这时候他更不想死了。
“你呢！？”
还真是来了，就不村人们能不能顶得住……
陶富不想死，之前他在凤田村矿场，每日埋在矿洞里挖六七个时候的矿，住的是矿场边的草棚，吃的是稀粥米糠，每月挣不到一两银子，不是关炉头田镶头带着大师相互照顾，他还不会沦落到境地，当时候他也没想过死。
想到这会不是躺在床上，手里也多了一根沉甸甸的长矛，大半夜的，还在这土坎上栅栏里巡夜，而那美好远景也蒙上了重重一层暗影，陶富就肝火中烧，本来心中那点寒意被遣散。
遗憾的是，这工程太大，到现在只立起了西侧一面六七十步长的护墙，其他三面还只要挖沟堆起的土坎护着。庄子离河不太远，本来就要引水灌田，围着庄子内圈的那道四五米宽一米半深的水沟早前顺势挖了出来，只是现在还没引水入沟。
王癞子嘀咕着，接着俄然一怔，陶富也惊住了。
陶富栽在地上，铁钟也被他的长矛敲响，在这沉寂的夜色里，钟声非常清脆。
李肆跟在摆布队的裂缝间，身前于汉翼、徐汉川和另一个肥大少年张汉晋都手持腰刀藤牌，将李肆的身形严严实实遮着，他们的兵器是李肆从萧胜那要来的，这个小小的四人游兵队卖力照看两队的火线。
陶富在想着村里人的传言，说正有一场大繁华等着他们，四哥儿就是菩萨降世，满心就想着为他们餬口计。实在大繁华，他并不体贴，眼瞅着庄子建了起来，会有的一进小院，而庄子外的地步，传闻每户也有二三十亩。他已经满心神驰着将来，可绝对不想死。
由此推断，杨春现在多数不会来找他的费事。从浛洸渡江，一两千号贼匪也要一天赋气清算伏贴。再从连江南岸走到他这里，又得一天。他这庄子在英德南面的偏僻之地，就算当天碾平了庄子。不管是回浛洸，还是去攻打县城，都得两三天。算起来，他要跑这一趟，会华侈四五天，这时候四周估计已经被官兵围住了。
王癞子的颤抖狠恶起来。
“有动静！？”
最关头的是，这里有四哥儿李肆。
杨春是典史出身，很熟谙官兵的反应速率，以是李肆认定庄子临时不会遭到大队贼匪的进犯。
“去……去发……发警报！”
“这是你们的首战，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对得起。”
“四哥儿明天不在呢。”
婆姨……还真是有能够的。
在这粤北英德，五六十年前闹过白头红头贼，三十多年前尚藩余孽闹过一阵，除此以外再没经历过大的贼情。三十岁以下的年青人更难设想竟然能有杀掉两个练总一个游击，打败了几百号官兵的贼匪。可这动静是萧千总带来的，没人不信，不但凤田村人胆战心惊，刘村那一帮做工的也都不敢再回村庄，央着在这里避祸。这里起码有高墙有沟坎，村里另有几百柄长矛，两村人加一起有一千三四百人，成丁四五百人，着都能顶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