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的辫子执照呢?”
湖南郴州府城,车辙沉重的几辆马车进了一处铁坊,车停稳后,下来十来个伴计,见车厢里另有大堆生铁,明显是铁商的伴当。
“传闻十四阿哥拜了大将军,万岁爷多数是中意他了。”
广州青浦船埠,一长串江船排着,正等候船埠引水员指引入港。行列中间一艘大号客船上,一裘淡黄群衫身影懒懒打着哈欠,一幅海棠春睡刚觉醒的媚态,引得劈面客船上的行客纷繁侧目,如痴似呆。小侍女从速遮住船窗,劈面哀声顿起。
浓浓挫败感一向压在她心头,就想着日子这般过下去算了,桂真时不时来“劝诱”一番,更像是一根无形的软鞭,抽在她心口上,更增自怜。
侍从们迎上来,见桂真皱眉,有人奉承进言道。
万岁爷……为何这般昏聩?
茹喜咬紧了牙关,想及之前桂真的一番曲解之语,她低低笑了,这何尝不是一个起点……
两人没将巡差放在眼里,只为这一趟白搭了工夫而懊丧。目睹身影飘飘,就从巡差的堵截中脱身而退,却不想那些巡差举起粗粗铁管子,像放礼花似的,蓬蓬射出大团物事,烟尘滚滚,将两人罩在此中。
“她准是拒了天王的美意,被天王发落到这里,若能劝得她转意转意,天王欢乐,我的考查期也能减了一半。”
还未天亮,于汉翼来到禁卫署衙,听取广州县典史陈举的告急汇报。
见两人是湖南贩子,兵丁缓了口气,还美意叮咛一句。
“十四阿哥领军去西北,这南面是更没希冀了,我们大清……唉。”
“一进广东,风景真是迥然分歧,李肆治下,管束倒是苛厉,可百业畅旺,竟是没见满地疮痍。”
两人低语时,兵船已过,客船靠港,下船时,却被穿戴灰黑中袄,头戴凉笠,上身套着“巡”字马甲的兵丁拦住。
“我们是黑猫,隐在暗处,这辫子就是讳饰,不想当黑猫了,自可剪掉。”
也不是统统人都无异心,跟汉人比起来,旗人报酬低一等,心中愁苦,很多人都动过别样心机。但这里是琼州,周遭千里都荒无火食,除了昌江县城和方才建起的铁石港,再无处去得。加上直领受他们的是桂真这些从俘虏里拔出来的“旗奸”,他们就两年考查期,期满后另有大用,压抑起自家旗品德外用心,故意反叛的旗人也难以成事。
琼州昌江县这处被定名为“石禄城”的地点,竟是满山铁矿,李肆将历次大战所得的数万俘虏,连带数万广州旗人全拉到这里,造港修路,开矿筑城。半年间一座城镇就拔地而起,同时也有源源不竭的矿石,沿着修好的水泥路,运到西面海港。
伴当却没了言语,仿佛另故意声。
六车看热烈看起了劲。
再看看火线那巡抚衙门,也就是天王府,两人更觉失算。天王府门前和摆布立着的高杆,白日见着没看出用处,早晨才知是挂大号马灯的灯柱。不知是烧的,那马灯光色炽亮,将天王府周遭映得如白天普通,想要靠平常手腕夜闯天王府,怕是痴心妄图。
“查比来自湖南入粤的人色,先重新办辫子执照的人查起”
兵丁傲慢地指,两人对视一眼,压住火气,取出过承平关时办的“辫子执照”让兵丁查验。
那女子恰是马尔泰-茹喜,低眉顺目地婉拒了桂真的“美意”,桂真很遗憾地点头走了。
一溜窄身快蛟船自两列客船中驶过,朝北急行而去,外侧客船上,被隔断视野的男人们恋恋不舍地转头,两其中年人的目光却紧紧粘在了这溜兵船身上。
两人中,贩子打扮之人年纪大一些,捏着扇子的手骨节广大,目光更是炯炯有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