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本日就到这里,见你还算有悟性,老夫勉强评你合格,以后的学问,到你那边再渐渐教来。”
又一声清澈琴音,打断了段宏时的阐扬,李肆瞅了一眼远处,心想这个侍女跟老头的同步率竟然这么高呢?
“你这蠢材!这两个多月来,你能逢凶化吉,连番整治了钟上位和杨春,不就是借势而为吗?可惜你只是懵懂自行,并未自发。如果能察知前势,何必还如这般缩手缩脚,只等着别人欺上门?想做……”
李肆神采庞大地看着段宏时,想持续深切这个话题,踌躇了一下,却又放弃了。以这老头的年纪,对明朝还带着怀念是很普通的,话语间带些牢骚,随口抨击几句,都能了解,可真不能跟反叛混合,的心机,还是藏着的好。
“但是,前明没有本朝的捐纳之途【2】,处所乡绅和朝廷在‘利出一孔’上颇不分歧。前明的镇戎被本朝豆割得非常琐细,汛塘星罗棋布。前明虽崇理学,却不独尊,大家耳目余裕,本朝……本朝对处所的管治,在亲民官上减弱了,却在礼教和兵事上强化了,总而言之……”
嘣……
“就说这造反,有活不下去才造反的,能活下去却偏要造反的莫非没有?前明到本朝,后者裹挟前者的事例比比皆是,不同只在本朝能将这能够压到最低,前明的手脚却弱了很多。”
段宏时接着低声道本朝秉承前明的赋役,此中人役部分,本在前明多折入正税,而到了本朝,这部分被掩去了来处,人役还是还在分摊。本朝对亲民官的考成,赋税必须十成收足才算合格,就算绅衿也不能免【1】,而前明只是六成,收到七成绩算优良,绅衿也都全免。算下来,前明草民所累,也不该比本朝重。”
“真的?”
好吧,黄老在阿谁期间,早就过世了,想想黄宗羲那一辈人,思惟格外开放,教出这么个背叛弟子,也还勉强能说得。
李肆心跳加快,真是要说造反么?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谈“高筑墙、广积粮、缓称王”的?
霎,绿营汛塘的漫衍,乡绅官吏的勾连,对处所变局的反应,连续串的场景在李肆脑袋里闪过。
段宏时悠悠长叹前明国策,亲民官不得滋扰乡间,乃至出县城都不答应。厥后迫于情势才有所更张,可祖制却像一道槛,始终掐着朝廷节制处所的手。以处所和中心的相处情势来看,就财税而论,本朝比前明挖得更深。前明留给处所的赋税存留还在三成摆布,而本朝给处所的存留不过一成,但是……”
段宏时揪着髯毛,纠结了好一阵,像是想通了,眼眉伸展,也呵呵低笑起来。
段宏时吐出两个字废话!”
他举起手,竖起了三根指头。
“真的。”
“老夫前二十年学儒,后十年学法,毕竟看不透世势。以后为生存而作师爷,视野才豁然开畅!”
这话让李肆感慨不已,这就是后代的大汗青观啊。后代研讨汗青的方向就是如许,甩开官史,以琐细实证而上,由一点摸一面,再来跟官史比对,是一种解剖学的思路。
【1:清初有所谓的“江南奏销案”,清廷催讨处所积欠赋税,绅衿也没能幸免,涉及乡绅1924人,生员15048人。此中探花叶方蔼,因欠一文钱也被催讨,使得官方有“探花不值一文”的俗言。】
沉默了好一阵,李肆再度开口。
“这小子,到底明白了?”
李肆点头,也抬高了嗓音旗人数十上百万,足以抵前明皇室所费。”
柔白身影立在了段宏时身后,话语如初秋轻风般柔润。
财兑万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