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长安十二时辰（全集） > 第41章 酉正(1)
最早遭受攻击的，是一个传送文书的小吏。他正捧着一封文书朝大望楼走，俄然看到十来个黑影扑过来。他刚瞪大了眼睛，就被一把短脊刀刺穿了咽喉。
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，酉正。
“呃，就是脸上满是皱纹，还瞎了一只眼睛。”
伊斯的声音在内里对劲扬扬地响起：“两位必然正在心中唾骂，说我是口蜜腹剑吧……哦，恕罪恕罪，我忘了口蜜腹剑这词是被禁的，还是用巧舌令色吧，毕竟令色这两个字我还担得起，呵呵。”
檀棋和张小敬困在黑暗里，几近贴面而对，几无腾挪的空间，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遭到。张小敬保持着这个难堪的姿式，又喊了几声，内里完整没有动静，阿谁伊斯执事竟然就这么分开了？
伊斯身为执事，对景寺职员变动知之甚详。一个月前，这里确切来了一名僧侣，名叫普遮，粟特杂胡，所持度牒来自康国景寺，身份是长老。普遮长老来到义宁坊景寺以后，行事非常低调，常日不如何与人来往，只是外出的次数多了些。寺里只当长老热情弘法，也不去管他。
伊斯伸出纤细苗条的手指，啧啧地摆动了几下：“鄙人忝为景教执事，身荷护寺之重，既然有奸人冒良入寺，不查个清楚，鄙人岂不成了尸位素餐之辈？”
此时再追畴昔，已经来不及了。伊斯只得大声呼唤，希冀门口的那些僧侣能闻声。那些景僧正忙着向游人分发礼品，周遭喧闹得很，哪会想到有两个刺客从身后跑出来。
这里的窗户方向是正北，又是二楼，恰好对着御道的光彩灯影。伊斯刚才就重视到了，灯光晖映进屋角，两扇竹屏风的影子之间应有一道光隙，可有那么一刹时，两扇影子却连在了一起――这申明屏风后藏着人。
“你们冒充伉俪，突入敝寺，究竟意欲何为？”伊斯问道，他的口气，与其说是气愤，无宁说是镇静。
然后遇袭的是两名保卫。他们卖力扼守后花圃与前面大殿的连接处，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着，俄然两人身子同时一僵，倒在地上，脖颈处罚别插着一支弩箭。
听张小敬的描述，这普遮长老是独一合适前提的人。
他祷告结束，直奔正殿旁的一片宅子而去。那边有一片菜畦，里头种些生果青菜。景僧不分品级高低，都倡导亲力亲耕，以是宅子也修在菜畦中间。一水皆是平顶二层小石楼。
别说檀棋了，连张小敬都没想到，这辞吐儒雅的景僧，说翻脸就翻脸。他也算阅人无数，愣是没看破这个叫伊斯的和尚。那边幅和蔼质，实在太无益诱性了。
景僧寺崇尚苦修谦冲，一年到头连吵嘴都没几次。伊斯自大熟读中土典范，身怀绝学，却一向没机遇揭示，引觉得憾。此次好不轻易逮到一次机遇，他毫不会等闲放过。
檀棋正要开口相讥，张小敬却拦住她，把腰牌从身上解下来，在门板上磕了磕，语气孔殷：“我是靖安司的都尉张小敬，正在清查一件事关长安城安危的大案。你必须立即开释我们。这是靖安司的腰牌，你能够向官府查证。”
长老级别的和尚，榻边必定会挂着一根拐杖。木料用的是苫国的无花果树，那边是景尊鼓起之地，持之以不忘底子。蒙面男人兵器锋利，但伊斯对屋子里的陈列更加熟谙。
张小敬抬起上半身，朝檀棋的脸前贴去，他是想给腰部腾出空间，好抽出障刀。檀棋晓得他的企图，可心中还是狂跳不已。她从未这么近间隔与男人打仗，感受那粗重的呼吸直钻鼻孔，吓得一动都不敢动。
这暖脚钧炉是个铁撮子款式，内盛炭火，用来夜里取暖。伊斯拿起钧炉，往外一送，钧炉里大抵曾经烧过甚么东西，细碎的灰末被甩出来，斗室以内顿时烟雾满盈。伊斯趁这个机遇爬了几步，离开蒙面男人的进犯范围，起家把钧炉握在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