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面前这公子毕竟是恭敬父亲的品德与为人的,她心中到底存了两分好感,因而再出语劝道:“人言可畏,凌相便是死于莫须有之罪……万望公子引觉得戒,谨言慎行。”
“鄙人前来凭吊故交。”黑衣公子言简意赅,面上已透露淡淡感慨。
鸾夙面色清冷:“今时分歧昔日……”这一句话并未说完,她又转了话题道:“天子脚下,光天化日,另有谁敢当街行凶不成?”
畴前的相府位居万人之上,乃是人皆神驰的风水宝地,但是自从凌府一夕惨变以后,大家倒是绕路而行,城熟行人如避瘟疫。
此话一出,鸾夙顿觉语塞。是了,那日与他在怡红阁后院相遇之时,她是身着男装。现在时隔半年,她又换了女装,他天然难以认出她来。
半年没见,公子风采仍然,就连服色亦是未变,从上至下黑如幽潭。鸾夙指着他讶然出声:“是你?”
鸾夙只觉背脊一凉,伴着秋风拂拂打了个寒噤。她循名誉向来人之处,但见一名俊美公子身着玄色锦缎,正魅惑侧首立在殿前。现在明显是暮春季气,路人皆着厚重衣衫,唯独这公子一袭锦缎单衣,瞧着甚是清爽超脱。
黑衣公子望着鸾夙垂垂远去,脑中闪现出了半年前与她初相见之景。前一次是在春寒料峭的青楼后院,这一次是在秋风瑟瑟的佛门圣地。不得不说,他们的两次偶遇,皆是风趣至极。
鸾夙本想分开原香寺,然到了门前却被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慑,鹄立很久迈不开步子。一阵秋风瑟瑟而过,鸾夙不由紧了紧披风,迟疑半晌,终是迈步入了寺里。
鸾夙震惊于黑衣公子的仇恨之语,心中再对他另眼相看。她与原歧有血海深仇,亦知在人前谨言慎行,可这不相干的年青公子,又怎得如此不知轻重?
此时但见有一人从主殿后快步走出,对着公子恭谨道:“方才一向有人在暗中护着她。”
岂知黑衣公子倒是否定:“不,的确是凭吊亡故之人,倒是与我非亲非故,亦不能算作亲朋吧。”黑衣公子面上唏嘘:“北熙凌相风韵高洁,平生为民,深受朝野高低恋慕。鄙人当时年幼,曾闻凌相大名,此次有幸前来黎都,天然要一瞻前人风采。”
这话正戳中她的苦衷,再加上在凌府旧址睹物思人,鸾夙更觉心诽谤感。她吸了吸酸涩鼻尖,勉强笑回:“原香寺香火鼎盛,特来一观。”
鸾夙从不来原香寺上香。虽说是同处一城,然她寥寥几次的出行当中,却从未到过此处。说来都是坠娘善解人意,常常叮嘱车夫决计避过原香寺,宁肯绕远,也不惹她悲伤。
此时恰逢一阵冷风拂来,天气愈见傍晚之意,鸾夙看着对方的锦缎单衣,终是说出了告别之语:“暮秋寒重,未免着凉,公子还是早些归去吧。”言罢她已俯身施礼:“鸾夙先行告别。”
黑衣公子仿若未闻,仍旧看着变作一个桃红小点的身影,邪魅笑道:“这女子是个妙人。北熙镇国王世子,亦是少年狂……”
宋宇不假思考拒道:“女人恕罪,世子是担忧女人安危。”
鸾夙自问这话说得情辞诚心,岂知黑衣公子听后却暴露一声嘲笑:“皇家旨意?何为皇家?为何下旨?只怕凌相之死,大有蹊跷。”
既是武威帝原歧下旨满门抄斩的相府,天然算是朝中高低的不祥之地,原歧也自知此处不能再赐给旁的大臣,不然必惹君臣嫌隙。但是相府乃是城中可贵的风水之地,倘若将这偌大的处所就此空置,不但弃之可惜,更是徒惹闲言碎语。
“鄙人姓南,家中行七。”黑衣公子自报家门。
黑衣公子含笑赞叹:“南晗初,北鸾夙,女人芳名,黎都城内无人不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