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问生涯原是梦,除梦里,没人知。
几个大丫头恰是花一样的年纪,何况贤德妃又向来刻薄,一时七嘴八舌得群情起来,倒也笑声不断。直听得这贤德妃也动了心机,笑道:“罢罢罢,我知本身一贯病着,也拘了你们。这便一同去那西花房看看,恰是年节下,也添些喜气。”
那女子却不作答,只凝目念了四句偈语,却道是:
探春抢先笑道:“我正与二姐姐考校宝玉千字文呢,却见他像闻到鱼香的馋嘴猫似的一起跑出来了。”说着与迎春相视一笑,“我和二姐姐便猜到准是大姐姐来了。”
便有那方升了二等的一名宫女,名唤嫣红的,凑趣道:“恰是呢,慈安宫里老佛爷做法事,连老天爷也多借一寸天光呢。”
说话间,二人却已经转过凉亭,立在一堵花墙前,贤德妃沉默不语,碧玺也沉默相伴,唯有那琉璃灯的烛光映在密不透光的花墙上,衬得那一树粉花如在火中,却幽幽得散着冷香。
那贤德妃已是被这宣称呼震飞了心神,那小人儿却已经不管不顾扑了过来,抱住了她的腿,一低头再扬起脸来时,黑嗔嗔的眸子上已是盈满了泪光,他抽泣道:“大姐姐,你莫要入宫,你莫要入宫……”
这女子踩云立于半空中,并不见她如何发劲号令,却能声传四野,“你们姊妹三人这半晌相聚,已是我逆天而行;此后更有一桩违逆天命之大事要元春你以迎春、探春为助力去策划。现在不过是趁你们三人肉身尚在,取一丝生魂做引,若要详谈,来日方长。”
却听迎春笑道:“我方才从祖母那过来,听她白叟家叮咛晚膳筹办荷叶儿蘸蜜小粽子,可不是为大姊姊备下的?”说着走上来,又哄宝玉,“你现在沉甸甸的如许让大姐姐抱着,可不怕累坏了大姐姐?快些下来,让碧玺带你去洗洗这小猫脸,等会去祖母那总不好这个模样。”
元春只觉这偈语似在那里听过,正低头思考时,便觉身上一沉,面前风景尽皆寂灭,只听得耳边有人悄声道:“贵主,到了传晚膳的点了。”她这才神思腐败起来,睁眼看时倒是本身倚在靠枕上睡了一觉,想起梦中各种,不觉心下欣然,只懒懒歪在靠枕上,怔怔的入迷。
那女孩辩论道:“姑姑何必如许说我,我虽心机机灵不及姑姑,独占这绣活一样还勉强能入人眼,连万岁爷都是夸过的……前儿在容贵主那,万岁爷的荷包脱了线,便是我绣了株翠竹讳饰畴昔的。万岁爷说……”那女孩洋洋对劲还要往下说,先头那女子已是按耐不住,厉声道:“还不住嘴!你道本日这场祸事从何而来?”
元春将宝玉放下来,仍牵着幼弟的小手,只觉其间事情似真似幻,寂静半晌,轻声道:“便是能如此相聚一刻,也算彼苍垂怜了。”又道:“我多年不见父母祖父母,心中实在挂记,不知可否也见上一面呢?”
随行的老嬷嬷、碧玺二人便陪着贤德妃在花房口坐下来,别的宫女结伴看花去,独嫣红别有一番长进心机,也留下来陪着。
想着,贤德妃站起家来,举步往凉亭那走去,只让碧玺捧了一盏琉璃灯跟着,边走边问道:“碧玺,当初在贾府便是你一起奉侍我,现在也有十几年了……你倒是说说,我这一辈子过得算是好呢,还是不好呢?”
贤德妃久不走动的人,待到了西花房,便觉气短心慌起来,因叮嘱道:“你们各自散着看花儿吧,我就在这门口略坐坐。”
探春道:“只怕时候来不及,何况也不急在这一时。”她顿了一下,又道:“大姐姐有所不知,自你故去,我们国公府也日渐倾颓,厥后又惹上一场滔天大祸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