贤德妃便在床上福身谢了太后惦记,让嫣红送了珍妃、纯嫔二人出去。
太后已是捶床大怒,顺手扯过一条束在大迎枕上的黄丝绦带扔给珍妃:“去,给贾元春拿去,就说我的话,她的事我都晓得了!”这是要赐死之意了。
纯嫔在中间被逗得噗嗤一笑,被永靖帝眼刀一扫便噤了声。
“珍儿,”太后念着她的闺名,拉着她坐在塌边。
太后的手明显是暖的,珍妃却感觉一股寒气从那边传来,直抵心窝,却还要在面上堆出一个笑来。
“不然,”太后的声音低了起来,更加显得殿外北风吼怒之声高文,“后宫虽大,却也容不下你了。”
听她如许娓娓道来,永靖帝脑海中却回旋着一种不祥的动机,让他几近忍不住想立马就招太医出去详问病情,却只是更加握紧了贤德妃的手,温声道:“好好,朕都晓得了……你喜好甚么,喜好哪家的,朕都给你——九龙斋和隆记的糖葫芦,朕明儿一早就派大寺人王福去传旨,让他们每式每样都进上来……”
贤德妃的目光从永靖帝面上滑过,停在织锦团花的帐顶上,又仿佛是透过那帐子看进了很多年前的光阴,“……隆记的糖葫芦色采配得最都雅的,是大山里红嵌豆沙,豆沙馅上用瓜子仁,贴出梅花方胜七星各种分歧的花式。要说好吃,去皮的荸荠果,蘸成糖葫芦,甜凉香——就在宁国府的花圃子里边吃着边赏花,到了傍晚的时候,晚香玉、栀子、茉莉、芭兰一放香……”她仿佛又嗅到了那幼年时候的花香,惨白的面上晕染了一丝绯红,两颊笑靥浅浅。
王福摸不着永靖帝这么大的戾气那里来的,即使这道旨意多么风趣莫名也不敢多话,唯唯承诺着就要退出去。
永靖帝却没留意这暗潮澎湃,看了珍妃一眼,嘉许道:“你是个故意的,好好照看着贾妃,朕也放心。”珍妃面上笑意刚起,便见永靖帝转过甚去,坐在床榻边,握住了贾妃的手,感喟道:“你呀,这个爱甜的弊端总也改不掉……现在风寒连绵,如何还能依着性子想吃甚么吃甚么呢?等朕叫太医过来,好好问问忌口的——你可千万得听,身子不是小事……”
“你去传朕旨意,让九龙斋和隆记进他们店的糖葫芦来,各种款式的都要——少了一样,朕砍你一只手;少了两样,朕就摘了你的脑袋!”
且不说那边凤藻宫里永靖帝冒雪分开,留贤德妃一人无语泪流;单说这慈安宫里,珍妃和纯嫔返来向太后是如何复命。
珍妃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,“老佛爷,老佛爷,您别说了……您让嫔妾忘了吧,啊,忘了吧……”
“老佛爷,您发发慈悲,贾妃现在已是病中残躯,嫔妾便是不去她也熬不了多久了……”珍妃说着便要跪下去。
珍妃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噤,连连点头,“嫔妾不想……不,不,是贾元春魅惑皇上,老佛爷您是为了皇上……”
太后见状,晓得她拿定了主张,微微一笑,俯下身来,盯着她的眼睛,暴露一口与春秋不符的好牙,锃亮锋利,“你不想晓得吗,哀家为何必然要置贾元春于死地?”
太后似笑非笑得看着她,点点头道:“很好,你现在不晓得,等下去赐死贾元春,最好也不要给她说话的机遇让你晓得。”她翘起那保养得宜的手,悄悄吹了一下小拇指,目光落在跪在身前的珍妃上——珍妃只恨不能缩成更小的一团,从太前面前消逝掉。